“小姐……”
“我在听, 奥罗巴斯先生,不用这么反复叫我。”
“小姐,我是想说饭后消食四处走走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 但是您晚上一来根本没怎么吃东西,二来我们走出来的距离……会迷路的吧。”
“没关系, 慢慢走总能回去的。”
奥罗巴斯:“您这是在躲人吗?”
“……”
奥罗巴斯恍然大悟状:“果然是在躲人呢。”
我大怒。
躲人怎么了!怎么了!
我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完全没有想象过的情况怎么了!
达达利亚这种时候倒是知道给出思考的空间和时间了……我倒是宁可他和之前一样寸步不离天天烦人,这样努努力说不定还能连带着直接把先前那一拨糊弄过去, 结果他现在跑没影子, 留我一个人在这儿,脑子总是不受控制地反复回忆当时的情况——
所以为什么还没死呢我饱受折磨的少女心,读一读气氛啊五百年这么久少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好歹给我适当磨损一下啊——
索性也没有什么事情, 随便找了个理由跑出来清净清净, 继续离他远点。
奥罗巴斯幽幽道:“我能理解您想要避开某些人的想法, 但是这种行为是不是至少应该建立在保证您身体无恙的前提下?”
我好得很。
“真的?”奥罗巴斯尾巴尖一指, “那里有一株香辛果, 您若是能令它立刻成熟到果实掉落枝头的程度, 我就相信您现在到处乱走的行为不是勉强。”
“……”
你学坏了奥罗巴斯。
你不是那个会恭恭敬敬叫着小姐一切指令无条件顺从的奥罗巴斯了。
“太客气了,小姐。”奥罗巴斯彬彬有礼的对我点点头, 看我一脸愤愤蹲下来开始折腾香辛果这才用尾巴转而拍拍我的脑袋,耐着性子道, “我已经知道对您无条件顺从的结果,有害无益。”
呜呜呜呜呜呜我开始想我的噗叽和雨荷了呜呜呜呜呜呜。
“你要是再拽下去,这点可怜的叶子就要被你拽光了。”
完全没有想象过会在这里出现的声音。
我手一抖,扯掉了一颗尚未成熟的果子。
“很好!”奥罗巴斯的重点永远的那么奇怪, 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失败了!我们回去吧小姐!”
但我现在没空搭理非常欣慰的蛇神大人, 反射性回头只看见了更远处绝望捂脸的柯莱, 而从旁伸出的一只手此时摊开掌心正对着我, 我一抬头,就是骑兵队长无奈含笑的眼。
“这位大小姐,你要是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话,我可能真的要改变接下来的计划了。”
“……”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乖乖把手递过去让他扶我起来,站直之前因为陌生的眩晕感稍微摇晃了一下,立刻被他伸手扶稳,凯亚的目光在我身上仔细打量一圈,表情倒是意外的冷静:“的确,就像吟游诗人说的那样,‘备份’会有一些小小的不同,所以才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么。”
我有点奇怪的心虚。
“知道了呀?”
“很多事情其实根本都不用想太多,用常理推断就足够了。”凯亚的语气略显无奈:“稻妻锁国令期间你能直接跑到璃月的层岩巨渊去还不惊动任何人,如果不是像那位吟游诗人说的,你拥有其他的‘备份’,可能是利用种子逃离了稻妻,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能让你孤身一人隔山跨海轻松赶完人家少说半月的海上行程。”
时间和细节有些偏差,但是结果居然微妙地对上了。
“还有一点。”凯亚慢悠悠地提醒道:“你的雪花耳坠呢,罗莎莉亚送你的那一对。”
“!!!”
我下意识想要伸手摸自己的耳朵,结果手上一滞,是凯亚还没放开之前握住的手。
他在我开口之前已经不紧不慢松开了自己的手指,看着我的手延续之前的大脑指令直接伸手去摩挲自己的耳垂,那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点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间被迫慢了半拍手背上还带着对方指尖温度的关系,用被抓过的手再去摸自己的耳朵,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坏在了哪里?稻妻还是璃月的层岩巨渊。”
“……”应该,是和奥罗巴斯先生漂亮的新身体一起丢了呢。
只是这种话不好直说,只能讪讪笑着,试图糊弄过去。
凯亚·亚尔伯里奇叹了一口气。
他像是早就预测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从衣兜里摸出另外一对一模一样的耳坠,抓过我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这个收好,下次回蒙德的时候记得别让罗莎莉亚发现。”
因为是我极少数偏爱也喜欢佩戴的首饰,我对这对耳坠的细节比任何人都了解,且不说星银矿石的珍贵程度,单单是雪花的精致细节不是一般的店铺能拿得出的成品,凯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很大方的直接给了我答案。
“罗莎莉亚的那一对耳坠本来就是找我设计的。”骑兵队长的回答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我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吐槽的话来。
不需要的知识增加了。
蒙德的骑兵队长是不是和风神大人一样除了正事什么都会做?
“真失礼啊,我也不只是在天天喝酒,也有在努力工作的。”
凯亚简单反驳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起来:“当时她来找我设计‘符合风花节的习俗、不会太过冒昧显眼、款式要精致好看而且必须要保证用她找来的材料做出来、最后风格又要很适合给小姑娘的礼物’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她想要送给谁了,果然啊,一点都没猜错——所以说,不仅是全蒙德,就算是全提瓦特你也找不出来第二个能帮你把这件事情瞒过去的好伙伴了。”
“怎么样?要不要谢谢我?”
也许我的沉默给了他新的答案,凯亚·亚尔伯里奇挂在唇角的轻松笑容跟着收敛了几分,在我开口之前就先一步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我先陪你回去吧。”他看着我的眼睛,小心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放心,不是回蒙德,只是先陪你回在这里的住处——你也不想在这里听我问‘为什么一下子就长高这么多’的问题吧。”
我没想过我能瞒过太久。
在蒙德的风里我说了太多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意的东西,太过轻描淡写,以为可以和其他过往一样随风而逝,但是当凯亚·亚尔伯里奇当真重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问题可能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越刻意避开种子的话题,眉眼间压不住的沉重与疲惫就愈发显眼。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璃月的夜兰小姐是和我一起来的。”在路上,凯亚提起了这件事情,“你在璃月的姐姐机缘巧合被她遇见,所以之后我们才会决定一起过来看看情况……只是你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份没有他那么方便,来的路上遇见了教令院的人,以防万一她留在那里负责,我提前一步过来看看情况。”
“诶?”
“我们猜你不希望对上须弥教令院的人,而我继续和教令院的人对话,势必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凯亚很平静,“丽莎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过我,你现在的状态,最不适合直接面对的就是须弥的教令院。”
来的时候,想的是怎么把她带走。
但是真见面的时候,却只能想到“还能在这里帮她做些什么”。
“小黛。”
凯亚忽然放轻声音,很小心地叫了我一声。
我看着他有些忐忑的垂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的巡林官和我说,你可能没有那么想见我……你是只是单纯地不想在这里看见我,还是比起你想做的事情,和我见面这件事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我张张嘴,忽然间不知如何回答。
要承认么?
要否认么?
似乎在他的疑问里,我无论怎么选择,千里迢迢从蒙德跑来须弥找我的凯亚·亚尔伯里奇都是被我抛弃的那一个——区别只是在此之前是否有过犹豫,但是对与结果来说,这片刻的犹豫反而显得更加残忍。
“……算了,我不问了,这种话说出来就好像是在为难你,怪让人不舒服的。”凯亚忽然冷不丁说道,他错开我袯愧疚的眼神,用带着眼罩的半边侧脸对着我。“答应要转交给柯莱的礼物我还没来得及给她,你等我一会,马上回来。”
我停在房间门口,亦步亦趋跟上去几步,犹犹豫豫地找起话题:“柯莱之前说你总欺负她……”
“嗯?”凯亚微微侧头,仍是没有让我看清表情:“这次肯定不会了,她都会和你告状了,我难道还能不听吗?……放心吧,这种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虚的感觉更重了。
风尘仆仆不掩倦色的骑兵队长连进屋喝口水的打算也没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才在蛇神的催促中忐忑不安的回屋坐了下来,奥罗巴斯终于得空再次冒头,恨铁不成钢的用尾巴戳我的脑袋,无比沉痛的再度重复他已经说过了无数遍的那个词:“懈怠!!!”
“这叫什么懈怠嘛……”我捂住脑袋嘀嘀咕咕,忽如其来的疲惫压得我根本不想坐直,干脆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长长叹了口气:“人家大老远的跑来找我,等一下要不要和凯亚道个歉呀……”
话音未落,身后已是杀气悚然。
我下意识坐直身子猛地扭头,达达利亚正抱着手臂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谁大老远的来找你,你又要和谁道歉?”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听着与往日并无区别,偏偏听得我背后汗毛直竖,每根神经都瞬间绷紧拉响最高规格的警报。
他刻意停顿了一瞬,才慢悠悠抛出自己最后的问题。
“——还有,‘凯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