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是否要马上前往海祇岛拯救奥罗巴斯先生昔日的信众后裔, 如今的海祇岛住民这件事上,我和他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您的意思是,我现在马上过去, 然后自称‘海祇大御神现役侍神巫女’, 直接拯救他们?”
“正是如此。”奥罗巴斯点点头, 耐心答道:“海祇岛人民并未信奉雷神,这样是最快的方法, 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
且先不去吐槽那个侍神巫女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您该不会觉得如今信奉您的那些信徒, 会单单因为我的几句话就能接受我吧?”
奥罗巴斯对我的回答略有不满:“吾之信徒无论何时都足够虔诚,至于足以令人信服的神迹,吾亦可展现。”
“不不不,问题不是这个。”
我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虽然在这种时候和远古魔神科普一些政治角度的小常识很浪费时间, 但谁让只会爱人的魔神大人对于人类的龌龊与肮脏一无所知,在不必要的东西污染他的纯净内心之前, 打一打预防针还是有必要的。
“如今的海祇岛是有主人的吧?我们刚刚来的时候也打听过了, 那位叫做‘珊瑚宫心海’的巫女小姐,当然,我们现在假设的确有人愿意相信我是海祇大御神现役侍神巫女并同意我领导海祇岛, 那我的出现对于那位居住于珊瑚宫的巫女大人,是否存在着分权、甚至是失权的可能?”
奥罗巴斯很是不解:“吾等只需要拯救这一次的海祇岛子民,何谈分权?”
“奥罗巴斯先生……”我很无奈的叹口气:“有的时候我们怎么想不重要, 人家怎么想我们很重要——信仰您的存在成为您最忠诚的信徒,和成为您的信徒后为了权力彼此残杀, 这两者并不矛盾。”
而且就算那位珊瑚宫心海小姐愿意与我联手, 那么那些单纯只是在追随她的普通人看见我的出现又要作何感想?是开始思考海祇岛便是这样轻易换主的存在, 还是为了珊瑚宫大人清理外人的插手?
不知为何,奥罗巴斯陷入了沉默。
也许我的话不小心戳中了他什么不太妙的回忆,我想了想,换了个角度继续劝:“退一万步来说,阵前换将也是大忌讳,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贸然打扰海祇岛比较好。”
“好。”奥罗巴斯的小蛇影子很温驯的点点头,好说话的程度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听你的……怎么忽然捂住脸了,是哪里不舒服么斯黛拉小姐?”
我哼哼唧唧的摇头:“不是。”
就是真的太乖了,见惯了老油条魔神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海祇岛暂时不能去,按着和奥罗巴斯先生的约定我对于这边的伸手帮助是魔神最后的恩慈,属于他们要什么我都要想办法尽力满足的范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但是既然如今和我合作的这位是个喜欢过度溺爱信徒的魔神,那自然还是要尽自己最大可能满足雇主的要求。
“我们现在怎么办?”索性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和对现在文化的理解,我的脑子里终于不再是咬文嚼字的古文了,虽然偶尔还是会蹦出来一部分奇奇怪怪的远古口癖,但好在无伤大雅,不至于到了每句话都需要做一会阅读理解的程度:“先去幕府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
奥罗巴斯翘了翘尾巴,不说话了。
“哎呀,在生气吗?”
“不。”蛇之魔神绷着调子回答道。
“倒也别因为这种事情就生气呀,去幕府帮忙又不一定是好事,不帮海祇岛这边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我有点无奈,好在奥罗巴斯脾气不大——而且他就算是个火爆脾气也无所谓——反正这个姿态对我也造不成什么影响,“晶化骨髓的产地我们这两天大致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附近的矿产地几乎都已经被愚人众垄断,但是这个产量和我们之前在工厂内部看到的还有些出入……除了这个,是谁在给反抗军坚持供给生活物资我也很好奇。”
“物资?”原本已经把头转过去的奥罗巴斯重新支棱起脑袋,茫然道:“什么物资?”
“生活物资啊。”
魔神先生的脑回路这么单纯,我都有点怀疑他当年到底怎么死的了。
海祇岛的土地并不适合耕种,也许可以产出一些经济类作物,但那种土质绝对不适合大规模种植粮食,而八酝岛如今在祟神气息反复污染之下更是连住人都显得困难,战争所耗本就是个相当恐怖的巨额支出,邪眼工厂很明显只负责提供这些战争的道具,那么维持海祇岛战争消耗和人民生活物资让他们坚持到现在的对象是谁,就很值得好奇了。
看起来,稻妻的幕府那边也没有做到上下一心的纯粹忠诚啊。
“只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是劝您别抱太高的期待哦。”
奥罗巴斯微有不解:“为何?”
真是可爱的天真反问。
“当然是为了利益呀,奥罗巴斯先生。”
战争所能产生的利益……可是非常可怕的。
可怕到了,会有无数人愿意为之颠覆信仰、放弃自我与尊严、不顾一切的投身坠入利益与金钱结成的绞刑架上。
***
在前往幕府调查这件事上我做了诸多心理准备,花了许多功夫说服奥罗巴斯乖乖听话,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折在第一关上——
我杀斯卡拉姆齐。
他花了那么多损招让我去鼓捣神之心,千算万算怎么就忘记算上先给我弄一张通行凭证???
我被女士直接带去邪眼工厂,出来以后也没想太多,结果就是在八酝岛那边呆的过于自在,毕竟在那里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不过就是要避开属于女士的愚人众耳目,现在的海祇岛去不了,无论是考虑神之心还是研究谁在暗中催化双方战争陷海祇岛入绝路,我就只能走稻妻城那一条路。
可在这件事情上散兵又莫名其妙摆出来他作为执行官的立场,摆明不愿意直接伸手帮忙,我费尽力气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扒拉出来物资流通方向是在离岛,结果上岛第一天就告诉我:出不去了!
我说那矮子怎么忽然这么痛快的答应送我过来!!!
“此事不要着急,这一路上不也看见了不少被排斥在外的流浪者?我们尚还有回旋余地。”这一次反而轮到奥罗巴斯转过来安慰我了,仗着魔神虚影普通人看不到,小蛇尾巴在我肩上啪啪啪地拍,话说这种动作是安慰么?是安慰吧?
魔神大人轻咳一声,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微妙心虚:“只是如今一看,海祇岛似乎也应当需要同样的信物方可进入……”
我冷笑一声。
这种情况就不能怪我了。
雷神在上,散兵最好不要来和我催进度。
没办法,干点老本行吧,稻妻阿卡姆分店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谁让我现在寸步难行,别说进稻妻城搞事情,怕是连日常生活也成问题,奥罗巴斯先生不需要供奉和进食,我可是还想尝尝稻妻特产美食的。
奥罗巴斯对此没有意见,耐心等着我的下一步计划。
虽然但是,“没有那种东西。”
奥罗巴斯顿时一呆。
“没有人脉寸步难行嘛,”我一摊手,“稻妻已经被愚人众布局这么久了,我贸贸然参与哪一边都容易引起怀疑。”
这里不是蒙德,只要我不搞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璃月那边我顶着璃月七星的暗中帮忙,很多事情做起来也都还算得上得心应手……偏偏在稻妻这片土地上,我可真正算得上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我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想要初步打通关节也因为生人面孔寸步难行,其实花点心思去稻妻城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稻妻的凯瑟琳也不知道有没有更新数据,没确定之前我也不敢贸然靠近。
好在离岛如今因为锁国令和眼狩令困了不少外国人,我这样不知所措到处乱走的可怜新人也不在少数,不算太过引人注目。
左右晃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路子,正当奥罗巴斯和我商量刚刚看到有人鼓捣矿石,要不要顺便弄点晶化骨髓出来卖的时候,有人鬼鬼祟祟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姑娘,第一次来?”那是个外国样貌的中年商人,倒也看不出来具体是哪国人,只是他脸上信心十足的笑容看得人眼烦,奥罗巴斯的尾巴有点不高兴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我此人来者不善,我只做无视。
“啊……嗯。”我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我是教令院的学生,为了毕业论文过来稻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出不去了。”
“哦,教令院。”商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了,学生好啊,学生听话又乖巧,须弥教令院教出来一堆书呆子,出来以后旁人说什么都信……他就说嘛,这种水平的小美人怎么敢一个人在现在的稻妻毫无防备来回乱晃的,如果是须弥教令院的学生,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奥罗巴斯拍拍我的肩膀,提醒我小心一点。
没关系的。
我在意识海里回答他,众所周知,须弥教令院的学生和学者是一种可以为了论文题材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疯狂存在,换句话说只要给他们一个据说从来没有人碰过的研究方向,别说是区区一个人跑到稻妻,你让坐办公室的学者去跳层岩巨渊他们都干得出来。
“小妹妹,可不好在现在的稻妻到处乱走呀。”眼前的男人一脸担忧,“身上可带了摩拉?”
“没有诶。”我的表情愈发不安起来,“本来就是和老师他们一起来的,只是中途走散了身上也没多少钱了,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地方能做零工或者可以卖些东西换钱吗?”
“不太巧,最近困在这里的外乡人也都不少了,而且现在勘定奉行盯得这么严,没有哪个店家敢冒险用外国人的。”
男人搓搓手,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问道:“但我还知道有的地方可以卖点东西,小妹妹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你要是信得过大哥,你耳朵上那对耳坠我应该还帮你卖点钱……当然了,我也就是拿一点点的跑腿费,如何?”
我摸摸耳朵上的雪花耳坠,做工精巧别致,据说用的还是龙脊雪山的星银矿石。
这是罗莎莉亚送给我的“花”。
在稻妻这片土地上,这种颇具异国风格的首饰往往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如果神之眼还在身边,卖了那玩意也比卖了这个好。
只是在施行眼狩令的稻妻,卖掉神之眼很明显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样。”那名商人还在耐心等着我的回答,也许是看出我如今的窘迫境遇,即使我迟疑了这么久他也没有什么催促的打算,见我脸上难色愈发重了,他正准备再接再厉多说几句,肩膀上却忽然搭了一只手。
“我说这位先生,这么骗人家小姑娘的首饰,不太好吧?”
来人的声音爽朗又干净,我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与离岛压抑氛围相当格格不入的亮眼金色。
金发碧眼的俊秀青年分明是外国人的样貌,可这商人见了他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连连道歉后就匆匆跑走了,青年重新走到我面前,却是先挠了挠脑袋,有点苦恼地对我笑笑:“初次见面……呃,话说我就这么直接打招呼是不是有点冒昧?”
“……”我盯着他,不说话。
青年看起来愈发懊恼了:“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叫托马,别误会什么呀,我也是蒙德人,就是刚刚看见你的耳坠好像是星银矿石的料子,一下子想起来故乡的很多事情情绪难免有点激动,所以才想着过来和同乡打个招呼的。”
蒙德人……穿着稻妻风格的衣服?
“你好。”我露出自己最乖巧的笑容。“我叫斯黛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