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白从一座桥上跑过, 气息平稳,奔跑地十分匀速。
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人在追了,可是他没有松懈, 奔跑间注意着四周的变化, 确保自己不会被人给埋伏。
从桥上跑过时,桥底下传来沉闷的响声, 李子白停下脚步,他瞟了瞟河面,大半夜的,难保不是港口那些拼命大汉在底下埋伏他。
除了这个可能, 李子白想到了一张总是笑嘻嘻的脸,眉头一皱, 不会吧, 不会吧,那个倒霉孩子应该在睡觉才对吧。
他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毕竟要真是太宰治那个家伙,那他不就是见死不救了吗?那不行, 他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人。
若是能看见……
脑海里浮现出浑身湿漉漉的太宰治,抱着他的腿痛哭, 哭着喊着说:“你为什么要救我, 差一点点,我的人生夙愿就要实现了。”
李子白站在原地, 捂着嘴,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不行,他甩甩脑袋, 强行驱赶自己脑海里的想象。他得去救太宰治, 怎么能在这里胡思乱想。
李子白立马跑到围栏处, 朝桥底下望去。
太宰治安详的飘在河面上,黑色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其余在水里漂浮着,身体随着水流起起伏伏,就像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儿。
偶尔遇见障碍物,砰的一声,身体歪了一下,东撞撞西撞撞,直到整个人被什么东西套住了,只剩下两只脚直直的立在河面上。
李子白:“……”
前面他能理解,毕竟口鼻在外面,就这么漂浮在河面上,是不会有性命之危的。只是眼下这个情况,要是没有人救太宰治,那他没一会就可以给太宰治收尸了。
李子白一脚踩在围栏上,噗通一声就这么直直的跳进了水里,朝着太宰治的方向游了过去。
他刚拉住太宰治的手,便被狠狠的缠住了,这时李子白就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不过还好他力气大,所以问题不大。
他一个手刀狠狠的往太宰治的脖子上砍去,感受到桎梏他的力道有所松解,松了一口气,反手拉住一只瘦弱的手,慢慢的朝着岸上游去。
爬上岸边,李子白拧干着自己衣服上的水,没想到太宰治居然会像只八爪鱼似的缠着他,害他呛了好几口水。
太宰治吐了吐自己嘴里的小鱼仔,死鱼一样的躺在草地上,见李子白呸呸呸的在吐嘴里的河水,笑了几声。
李子白嘴里满满的腥味,接连吐了好几口水后道:“也不知道这个河道干不干净,地下道里的污水也就算了,若是有人的排泄物什么的,可不就是恶心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往里面跳?”
太宰治:“……”
卧槽,为什么要这么说?
太宰治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不需要数据支撑,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个河水真的很脏。
他以从来没有的速度翻身坐起,撑着草地,不停的干呕着,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细想的。
比如空气中都是细菌这件事,再比如手上拿着的水果蔬菜上有多少农药残留,再比如这个河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李子白移开视线,呵,小样,真是非要人提醒是吗?那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让太宰治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他想的这么干净。
李子白默默的举着例子,“这条河我记得有经过一家化工厂,每天都会偷偷的往里面倾倒污水;还有上次,我在这条河的上流找到我的一个客户来着,尸体都成巨人观了,一不小心就爆了,不过还好我机智,没有让那样的情况发生。”
李子白扳着手指头,正准备举第三个例子。
太宰治扒着他的腿,气若游丝的说:“行了,别举例子了,我恶心。”
李子白:“……”
李子白:“我还记得上上次,我看见有个人往这个河里小解来着。”
太宰治嗷呜一声,直接扑倒了李子白。
李子白用手抵挡住太宰治的猫猫拳,大声说道:“你放心,下次我一定完成你的毕生夙愿,让你入水而亡,只不过可爱的小姐姐就算了,毕竟你长的再帅,也抵不过这万千红尘来的可爱迷人。”
太宰治闷闷的笑了几声,还挺记仇的,不就是刚刚缠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呛了几口水吗?至于这样吗?
他翻身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里的星星,低声问道:“小白啊,你和港口的人玩什么游戏呢?”
李子白也躺在草地上,焉焉的说:“你要是不知道,故意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太宰治凑到李子白的面前,笑的跟朵花似的,“你就只把港口的底层送进军警处,这样不会太无聊了,我觉得你的目标完全可以高一点,比如把港口干部之类的也给送进去。”
李子白伸手扯了扯太宰治两颊上的软肉,东拉拉西扯扯,揉面团似的,无语道:“行了,少在这里唯恐天下不乱,我只是想让森鸥外放弃我,没打算与他们为敌。”
太宰治将自己的脸从李子白的手里拯救出来,听见李子白这么说,在地上瘫成了一张猫饼。
拉长声调的在那里感叹,“啊啊,真是个无聊的世界,连小白也要像这样的世界屈服吗?”
李子白应声道:“因为小白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呀,我们出生在最好的年代里,可以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
太宰治笑了笑,“小白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就这么等着明天的爆发吗?”
李子白唔了一声,道:“今天晚上,军警那边应该在加班加点的收集港口的罪证吧,即使凭借那些罪证无法处置港口,但是找点麻烦也是可以的。”
太宰治:“就凭这些,森医生可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李子白笑道:“放心吧,等不存在的政府机构异能特务科出手,一切就解决了。”
太宰治看着李子白,眼睛越来越亮,呢喃道:“原来如此。”
李子白看向他,卧槽,这就知道了,是不是脑袋瓜子有些过于聪明了。
于是一脸羡慕的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看了,整个人抖到飞起,声音里全是得意,“这人的智商都是天生的,你羡慕也没有用。”
李子白点点头,“确实,不过这不妨碍我对聪明人的羡慕,太宰的话,怕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已经读完大学的课程了吧。”
太宰治小脸一垮,“不好意思,我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很小就从家里跳出来流浪了呢。”
李子白一脸的理解,天才嘛,思想总是和普通人不一样。更何况太宰治一看就是个不正经的家伙。
太宰治嘿嘿一笑,道:“其实以前我在港口做事,是港口的干部哦。”
李子白睁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向太宰治,一脸我单纯,你不要驴我。
太宰治十分确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李子白一把拉住他,确认道:“那侦探社的大家知道吗?等等,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猜测你的前职业所累计的奖金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可观的数目了。”
他脸上容光散发,“那我可以去领这笔钱了,哈哈哈。”
太宰治:“……”
死鱼眼似的盯着李子白,看他高兴的扭来扭去。
突然,李子白捂着下巴,皱眉道:“不行,不能说,要不然你就得被赶出武装侦探社,我还得养你一段时间,还要给你介绍工作,想想就觉得好不划算。”
太宰治默默举手,“提问,为什么小白认为我自己找不到工作?”
李子白斜睨了太宰治一眼,“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对自己的性格一点数都没有的吗?”
太宰治唰的一下起身,“原本还想给小白提供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眼下看来是不需要了。”
听见这话,李子白秒跪,大声赞美道:“你的性格多好呀,多么善良的人,你居然对自己的优秀一无所知,真是太可惜了。”
太宰治示意李子白跟上。
李子白屁颠屁颠的跟上了,直到来到自己家,看着太宰治猫着腰将他邻居中也的房门打开了。
李子白一把将要溜进去的太宰治拎了出来,义正言辞的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个行为非常不好。”
太宰治笑嘻嘻的说:“可是这里很安全哦,只要藏在这里,谁也不会来打扰你。”
李子白一脸犹豫,“真的?”
太宰治脑袋点的飞快,十分肯定。
李子白转身,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没一会就回来了。
他十分淡定的说:“好了,房子的主人答应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太宰治:“……”
我……,李子白,一个做事总是出乎他意料的家伙。
这晚上,李子白和太宰治都睡的十分的安心。
而军警这边则是加班加点的干到了天明,他们的审讯从未如此轻松过,罪犯泪流满面的将自己犯下的罪行一二三四的说得清清楚楚。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都是港口的底层,供词无法撼动港口这座摩天大厦。
军警特别审问处14号房,里面意外的有些沉默,没有拍桌子怒吼的声音,也没有犯罪者嬉笑的声音。
穿着黑西装的人手拿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脸上没有惬意的微笑,红肿的眼睛昭示着他刚刚痛哭过的事实。
森川万助双手交叉置于桌前,十分严肃的确认道:“你能保证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毫无虚言,一切都是出自你灵魂深处的真实。”
吉森阳太深呼一口气,脸上带着解脱与懊悔,解脱于自己终于要从这无尽的愧疚里找到赎罪的方法,懊恼于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些罪孽。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说道:“我出生在一十分幸福的家里,可是有一天,那个家变得支零破碎,都是因为那些家伙的错。”
吉森阳太深深吸了口香烟,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我有个姐姐,和我也不过一岁的差距,可我从小就被姐姐照顾着长大了。有一天夜里,姐姐和朋友出去玩,一直没有回来,等我和父母出门去寻找时,发现她就躺在家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就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她就遇见了那些禽兽,被捂住了嘴,喊不出任何的声音,她心里该有多绝望。”
森川万助停下了写字的手,走到一旁去给吉森阳太倒了一杯水。
吉森阳太接过水,放到了一边,没有喝,“姐姐死了,父母也崩溃了,不仅如此,害的姐姐如此悲惨的凶手却逍遥法外,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对他们提起诉讼。几年后,父母也因为迟迟得不到公道而抑郁于心,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那些家伙一个个找出来杀掉,他们有的人已经结婚了,甚至还有了可爱的孩子;有的人是风光无限的大律师,每天利用法律的空子,为和他一样的畜牲脱罪,还有的继承了家里的产业,成为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
森川万助:“你这是后悔了?”
吉森阳太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后悔,我是后悔了。后悔没早一点找到他们,将他们一个个的折磨致死,让他们无端多享受了那么几年的繁华。”
“当初姐姐死的时候,日本警察就像死了一样,可是等那几个家伙死时,倒是一个比一个机灵,我差点就被逮捕了,这时我被前辈看上,带进了港口,证据也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吉森阳太拍着桌子,狂笑道:“当初那些家伙因为没有证据而无罪释放,可几年后,杀了他们的我也因为没有证据而无罪释放,真是太可笑了。”
说着说着,森川阳太的眼里满含泪水,“我从来没有为那些家伙的死而感到抱歉,我只是愧疚于我居然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侩子手,被无罪释放的那天,我一点也不高兴,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那是法律被践踏而发出的破碎声。”
“我错了,我不想为这些人渣的死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我进了港口……”
森川万助:“你这是因为进了港口而感到后悔吗?”
吉森阳太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我说还是你说,怎么话这么多,老子告诉你,老子从没后悔进港口过。”
森川万助还打算说什么,只是看见对方一脸你再哔哔,这水就呼你脸上了的架势,默默的闭上了嘴。
见此,吉森阳太才接着道:“进入港口没什么不好的,要说不好就是每天都得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不过他们想要对付我们,我们也不会束手就擒,大家都是拼上性命在工作而已。”
“只是我也知道,我们做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是在践踏这个国家的法律。那些该死的家伙也就算了,可是有些人是不该死的。”
说到这里,吉森阳太自嘲一笑,“还说什么该死不该死的,都无所谓了,我是一定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森川万助抿抿唇,焦急道:“你说说港口的首领,那个人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吉森阳太沉默一瞬,道:“我可以说,毕竟大家都做了不好的事,只是有些我觉得是正确的事,我是不会说的。”
森川万助随即一脸严肃,“你这是在包庇犯罪。”
吉森阳太道:“早在我姐姐死的时候,我就知道所谓的法律,是有一定局限性的。既然如此,成年人的我自然也要灵活判断。更何况,我们首领是个十分合格的首领,就像古时候那些大名,只要他的治下的人都过的好,谁会在乎他杀了多少人呢。”
森川万助低吼道:“可现在不是那个时候,现在是21世纪了,少拿那一套唬人。”
吉森阳太:“你还听不听,再哔哔我就不说了。”
森川万助:“……听,你说。”
没一会,森川万助拿着手上的供词,走出了房门。
与此同时,其他房间也慢慢的走出了一些人,大家脸上都带有些许的魔幻,毕竟见多了死活不说真话的罪犯,这么配合的还是少见。
他们将供词整理整理,提交给了上级,之后的事就和他们无关了。
而这些事,稳坐在办公室里的森鸥外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撑着下巴想,“我这是要先给自己请一个律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