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沉寂。
而此时，那正隐身在一旁，同样看着眼前这幕的后世之人，和那些身处后世直播间的观众们，神情也霎时变得扭曲、复杂。
方才看李白出现，他们的心里都狠狠激动了一把。
虽然他们最开始都是为玉奴而来。
但……
这可是李白诶！
那个“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的李白！
这许久以来，他们跟着美人的生活，心里都多了一种沉重的感觉。
大约是真的了解了她，便知道她和他们以往想的不大一样。
荣华加身，帝王盛宠。于她而言，这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在宫里生活得并不快乐。
可他们却又早早“预见”了她的结局。
她最终还会因为这份她不想要的“荣宠”，被视为“红颜祸水”、逼死在马嵬坡上。
这无疑在他们心里渲染上了一层哀戚的色彩。
也便是李白出现的时候，稍稍让他们放下了这心里的沉重，重新变得兴奋起来。
他们看着他豪迈饮酒、洒脱的姿态，仿佛也跟着醉解千愁，眼里闪烁着崇拜的目光。
直到他对玉奴说出那句——
绝世美人就像传国玉玺。
霎时，他们便像是从梦里，又重新被拉回了现实。
脸上闲适与沉重交织，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
“娘娘……”
就在所有人都心情复杂的时候，一旁，一直跟在美人身边的高力士，忽然开口。
他说， “时间不早了，待会儿琼花宴就该开始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美人回过神。
看看他，又看看身前的李白。
大抵是知道不能再让那君主久等，便冲李白颔了颔首，而后随着高力士离开。
*
抵达盛宴的中心，美人向着高首的座位走去。
她一路盈盈而上，果然在李隆基下首的不远处，瞥见了李琩。
李琩身边还坐着另一个女子。
那是曾经她同他赴宴时，曾坐过的位置。
所以……
这便是他的新王妃吧？
美人目光闪动一下，不期然的与李琩四目相望。
李琩的视线哀切极了。
里面似乎仍旧包裹着他对她的浓浓情意。
美人甚至能瞧见他的双手，在看见自己的瞬间骤然捏紧。
但也不知道是否是有了方才与李白的那番对话，她的心里沉闷过了，这会儿竟便变得格外平静。
“……”
收回同李琩对望的视线，美人继续往上首的座位走去。
她来到李隆基身边，扶着李隆基的手坐下。
看李隆基春风满面，宣布盛宴开始，她也将视线落到了盛宴中央。
“……”
舞姬踏足而舞，耳边丝竹不断。
但这满座宾客，却无一人将视线放在他们的身上。只用痴迷赞叹的目光，始终望着上首座位上的她。
若李隆基“开恩”同他们说话，他们开口，也要喟叹大唐竟有这样的美人。而后再吹捧一番，恭贺李隆基得拥美人。
“……”
简直无趣至极。
这一场宴会，美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去的。
因为她是盛宴的中心，所以她便连提前退场也不可以，硬生生的熬到了宴会最后。
“……”
而这场宴会过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变过。
美人仍旧是那个天下人尽皆知的宠妃，只是她“艳绝大唐”的名头变得比以前更响亮了而已。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喜欢让李隆基去传唤李白。
或许是因为李白身上有种自由和放肆的味道。
那是她很久不曾体验过、再拥有过的东西。
所以哪怕是他要自己给他研墨，她也欢喜至极。只觉得对方是真正在平等的看待自己，将自己看作“玉奴”，而不是一个绝世美人、亦或是一位君主的“宠妃”。
美人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但李隆基和高力士却仿佛很不喜他。
或者是觉得他目无尊卑？
总之，自他要她给他研墨那日之后，她便很久没能再看到过他了。
美人素日里的慰藉，便只剩下了她的阿兄。
但其实杨钊很忙。
正如他说的，他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的往上爬。
然而，就算如此，他哪怕是推开了手边的政务、挤压他那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他也总会留出空闲，进宫来陪陪美人、逗美人开心。
美人每次看到他眼底的青黑，都会有些心疼。
可杨钊却总说，眼下还不是他放松的时候。
他似乎不大喜欢将朝堂上的事情说与她听，怕会让她伤神。
美人后来还是特意去找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阿兄在朝堂上，有一个不大对付的政敌，这才搅得阿兄不敢放松。
“……”
要说杨钊在朝堂上的地位，那也已经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
但要说权倾朝野……
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尤其，朝堂上还有一个叫“安禄山”的存在。
他们彼此倾轧，似乎只要一个不走，那他们就会一直死死的压着对方，谁也无法再前进寸步。
“……”
这便是美人第一次听说“安禄山”这个名字。
因为杨钊的原因，美人在真正见到安禄山之前，心里就对他多了一层不喜。
至于真正见到他之后……
她的心里则是更不喜了。
*
平心而言，安禄山长得其实很好看，和历史中的记载不一样、也和人们想象里的模样不大相同。
史书上记载，安禄山晚年体重已至二百多斤，好像后世人便常常以为他体型肥胖。
影视剧里他的形象，也通通是以“胖子”的模样出现的。
但其实，人家就只是生得比常人更加高大而已。
常年行军的经验，让他将身形保持得格外硬朗、健硕。
虽然眼下的他已经并不年轻，但西域外族的血统，却给了他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让他看起来，有种不同于汉家儿郎的帅气。
一旁隐身在幻境里的后世之人，和那些透过直播间摄像头，正看着眼前这幕的人们，心里都不由自主的生出些诧异。
甚至，那直播间里的人，还有些忍不住开始在弹幕里“斯哈斯哈”起来。
因为安禄山长得就像是最标准的那种外国帅哥。
而且，还是一看就有腹肌的那种。
所以出于对美貌的尊重，直播间里的那些妙龄少女，都自发的在直播间里留下了她们的弹幕。
她们脸上大多都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神情。
可像这样的好心情，却并没有维持多久。
她们在看见安禄山目光碰上美人的瞬间，脸色便如其他人一般，霎时拉了下来。
“……”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安禄山朝美人行礼。
他和美人一样，都是被李隆基带来赏评宫里舞姬、乐姬新排的舞乐的。
虽然美人这是第一次见他，但他安禄山，却已早见过她不止一次两次了。
果然，她还是近看更美。
也不枉他特意在陛下面前跳了一次胡旋舞，向陛下展示自己的西域血统。告诉陛下，自己同样精通舞蹈曲乐，让陛下这次赏评舞乐，也将他给一同带上了。
安禄山看向美人的眼里，带着一种隐晦的侵略性。
大抵是外族出身，他骨子里刻的便是侵占、掠夺。加之他本身便出自西域，对中原的皇权不够尊崇。
所以，他那双深邃的眼里，欲/望便也写得格外赤/裸。
一旁隐在幻境里的人们，看得一阵不适，心里也生出一股愤然。
而那些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则更是直接看得炸开了锅：
——我吐了，这是什么恶心的眼神？？？
——当初李隆基看玉奴，也没像他看得这么赤/裸过吧？
——玉奴是个正常的人，我真是球球了。在玉奴面前，能不能对她放尊重一点啊？？？
“……”
是的，尊重。
安禄山看美人的眼神，就是给美人一种，他不够尊重自己、好像是要把自己给吃掉的感觉。
美人抿着唇角、微微蹙眉，甚至不惜往她素来抗拒的李隆基身边挪了一下。
李隆基面露诧异，向她这边望来。
还是见她半个身子都快躲到了自己身后，这才发觉，她好像……是在躲着她面前的安禄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