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少年牵着，向着院落这边小跑而来。
由是，最先闯入镜头、印入人们眼帘的，便是她那白得欺霜赛雪的肌肤，和她那步摇晃动、云鬓微乱的鸦黑发髻。
“……”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京大文学系毕业的林毅，几乎是立马便想到了这一句诗。
可这诗句仅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还来不及回味、赞叹。
紧接着，他便被那少女的容貌，瞬间吸引了全部心神。
“……”
那是怎样一抹艳色？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世上怎会有人长成这样？每一处都仿佛凝聚了上天的钟爱。
她波光粼粼的眼眸朝你望来，便像是一朵极尽冶艳的花，灼灼绽放在你的心上。
而她若是能再动动那张不点而朱的唇，那不管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怕是她就算什么也不曾说过，只对你轻轻一笑，让你去死，你便也能心甘情愿的慨然就义了。
*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句由诗仙李白写来的句子，放在这样的时刻，似乎显得尤为恰当。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眼前那人身处另一个时空。
她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但在那样的美貌面前，还是没有人能说得出一句话来。
甚至，就连直播间里，那些一直叫嚣着要看贵妃容貌的观众，此刻真的看到了，也都像傻了一般。没了半点动作，白白叫那弹幕空了许久。
*
“……总算是到了！”
最后，还是那一路拉着少女小跑进院落的少年，喘着粗气停下，打破了那恒隔两个时空寂静。
这些身处于幻境当中的人们，方才同前方院落里那些生活在千百年前的达官贵人一样，恍然回过神来。
“……”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的这幅场景，只是由虞苏苏依照贵妃的记忆，重新制造出来的幻境。
那些幻境里的人们，当时看到的都是贵妃原本的容貌。
所以他们的反应，又和亭子里那些后世之人不大相同。
在贵妃的记忆里，虽然人们看到她时，也会犯傻发怔。但在反应过来以后，他们却大都已能控制住自己。
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到了后面，更多便是喟叹和人类天然对美的追逐、喜爱。
可怎么……那些后世之人便如此奇怪？
明明都已经反应过来了，却又在下一秒，又有了要犯傻的趋势？
“……”
“团子，你确定我刚刚表现得没问题吗？”
虞苏苏心里有些没底，忍不住悄悄对藏身在自己意识里的团子问了一句。
可团子往亭子里，那些后世之人所停留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却是不惊不怪。
只不屑的在心里轻哼一声，觉得这些人类真是大惊小怪、没有见识。都吓到它加苏苏了。
调整好自己稚嫩的嗓音，团子收回视线，用一种轻柔的语气对虞苏苏安慰着道：［没事的，苏苏。他们就只是在发呆而已。你刚刚表现得很好！］
［我都快被你给吓到了！没想到你第一次做任务，就表现得这么优秀！］
团子恨不得把虞苏苏夸得天花乱坠。
虞苏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时，谁都没注意到。
那边亭子里，杨教授看着虞苏苏的身形样貌，竟是有些失神落魄，发出了怔怔一声：
“怎么会这样……”
*
那是一种茫然又震惊的语气。
好似他认识真的贵妃，所以才会在看见虞苏苏时，感到格外诧异。
“……”
“恒之！”
那边，院落里。有跟少女兄长关系好的，醒过神来，便朝着少年挥了挥手。
少年看到那头的友人，并没立即回应。只是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少女。
“玉奴，我朋友正在那边唤我，你要不……先去一旁的女座？”少年这么问着。
少女按照记忆里贵妃的模样，往那边的女座看了一眼，随后便转回头来，冲自己兄长摇了摇头，“我要跟着阿兄。”
“……”
少女年幼父死，自十岁那年来到洛阳，寄居到叔父杨玄璬的家里。便一直是族中同样寄居在叔父这里的堂兄杨钊费心陪伴着她，她不想跟他分开太远，
“好。”
听见少女的话，杨钊也没怎么犹豫，很快便点头答应下来。
毕竟，他这妹妹不爱出门。自八年前来到洛阳，这么些年都已经过去了，这还是玉奴第一次来同他参加宴会。
要他就这么把她抛到一旁，自己去和友人玩乐，他自己也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只幸好，大唐对女子也没那么多规矩可言，没什么男女分席的讲究。
他一听玉奴想跟着自己，甚至那纤白的素手，都已悄悄向上，扯住了自己的袖口。
顿时，心里便软得不像话了。
“走，那阿兄便带着你一块儿过去！”
从虞苏苏手里扯回自己的衣袖，杨钊重新拉住少女的手，紧接着便朝着友人刚刚挥手的地方走了过去。
“……”
“恒之，快来！”
看到杨钊过来，友人干脆从席座上起身来迎他。
只是等到杨钊靠近，他看见了杨钊身后的少女，神色不由又是恍惚一下。
出声喟叹，“怪不得每次叫你这厮出门，你十次有八次都说要陪家妹。这要是我家里有这么一个妹妹，那我也哪儿都不想去了……”
虞苏苏听着少年的痴言痴语，忍不住有些被逗笑。
那一笑，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亭子里的人，和屏幕前的那些观众，又有些看痴了。
可杨钊却好似没有什么反应，只啐了自己友人一句，“玉奴只有我这一个兄长，你若想要妹妹，便自己回你家里头找去。”
然后正是要带少女坐下，紧接着却发现，自己身旁，竟又来了个别的郎君。
“……”
男子高大的身影，化作一片阴影落下。
杨钊拉着少女落座的动作顿住。
抬起头来，便见自己身旁，一位样貌俊郎的男子，虽是停在了自己的身侧，可他的目光，却要已越过了自己，落在了另一边的玉奴身上。
“不知郎君是……？”
杨钊皱着眉，重新站直了身体。
他往虞苏苏和男子的中间站了站，挡住男子望向虞苏苏的目光，心头掠过一抹不喜。
“……”
正人君子哪有这么目不直视、直勾勾看着人家姑娘家的？
这眼前的男子，简直就是一个登徒子！
杨钊颇为恼怒的在心里想。
但下一秒，他还没等到男子的回答。
便突然见自己友人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眼睛抽筋了一样的一直在给他使眼色。随后，又自己恭恭敬敬的给那男子揖了一礼。
“草民见过寿王殿下。”
“……”
寿王殿下、李琩？
杨钊听到友人对男子的称呼，不由怔了一下，脑子有些发蒙。
今日成婚的咸宜公主乃寿王亲妹，二人同系当朝武惠妃所出。
咸宜公主大婚，寿王会随同来洛阳亲贺，自是理所应当。
可怎么……便连寿王这样的身份，看到了自家妹妹，也这么按捺不住的直接找了过来？
杨钊思绪混乱，心里莫名有了些隐隐的预感。
可他愣神的时间似乎有些太长。身后，“玉奴”晃了晃他还拉着她的手。
他转过头，见“她”黛眉轻蹙，芙蓉玉面上也露出了一抹担心、着急的神色。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介白身，理应向寿王行礼。
“……”
松开了原本拉着“玉奴”的手，杨钊这才要同“玉奴”一道，朝寿王行礼。
“……”
“郎君和娘子不必多礼。”
这个礼还没行完，李琩便自己拦下了他们。
只是，他嘴里虽然说的是“郎君和娘子”，但在伸手的时候，他却又只伸向了少女，将少女给扶了起来。
“……多谢寿王。”
看着“玉奴”有些羞怯的往后推开半步，虽是避开了寿王的触碰，却面色含羞，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些香腮染红的羞态。
而那寿王殿下看着“玉奴”的神情，也不由变得更热切了一些。
杨钊心里隐隐的预感，忽然也好像变得更强烈了些许。
“……”
如果，此时亭子里的后世之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那或许，他们会很肯定的告诉他。
他想的没错。
寿王就是对他妹妹一见钟情了。
甚至在不久以后，他还会前往求娶。
那是贵妃的第一任丈夫，一眼便臣服于那抹世无其二的人间殊色。
这些曾经只存在于史书上的记载，现在就如电视剧一般，一幕幕在他们眼前展开。
如果他们不曾见过她，如果她依旧只是史书上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那他们或许会向往她的美丽，向往她的故事。
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
知道那个男人会成为她未来的丈夫后，心里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怅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