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喝醉了, 莉莉娅今晚睡觉的时候格外不老实。
总是喊着热，扭来扭去, 还差点一脑袋磕到墙上去。
被拉住好几次以后, 莉莉娅仍然不老实——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扭曲的空间漩涡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显然，她的念能力又失控了。
而且这次的能力不知道为什么施展得格外迅速, 奇犽才刚瞥见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就开始拉扯着试图将他卷入其中。
他下意识地扣住了身旁的东西稳住身躯，然而念力更加汹涌, 隐隐有了要将他分裂割开的危险趋势, 就在此时, 念力一转，袭向莉莉娅——然后又遭到反弹，重新落回奇犽身上。
——
大家都把莉莉娅的念能力说得很可怕，然而事实上，她的念能力只有将外来之物召唤出来的时候是最危险的。
至少奇犽松手以后，那股念力就平缓了下来, 然后将他送到了别的地方去。
他转眼望了望四周，自己似乎落到了某人的房间里, 四周一片狼藉, 地上是散落的各种小物件——它们和他一样, 来自于莉莉娅的卧室。
房间里很亮, 窗外的太阳光很强烈, 现在是白天。
而他原本应该处在夜晚的时间。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抱着兔子玩偶躲在角落里, 默不作声地看着奇犽。
奇犽展开念力探测了一番：附近没有其他人。
他一点也不避讳地直接当着女孩的面, 打开了她的房门, 走出去, 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目光停留在书柜旁的日历上。
……有点麻烦。
他突然意识到：
莉莉娅把他扔到了十几年前的某个地方。
——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念能力，但是奇犽从来没有去考虑过借用某人的力量回到过去，更别提这个过去还是十六年前。
这时候他也才两岁，他回到这一年有什么意义？
奇犽开始思考自己要用什么方式回到属于自己的时间线，同时还不忘在别人家里翻翻捡捡，看看有什么能利用的信息——
你永远不要指望一个揍敌客在危险时刻会想着尊重别人的隐私，揍敌客不讲这种道德。
房间里的女孩这时候已经走了出来，她抱着兔子玩偶扒在门边，悄悄地看奇犽。
奇犽一点也不在意她，但是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正常人会把这么小的孩子单独放在家里吗？
而且这个家里似乎没有几张她的照片。
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几乎就是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奇犽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回来了。
他迅速躲进角落里。
女孩不理解地追寻着他的身影，然而他动作太快，没几下就让她找不到踪迹。
她疑惑地看了半天空旷的房间，好一会儿，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传来，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她将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的奇犽忘到了脑后，高兴地小跑出去迎接从门口出现的人：
“奶奶！”
年岁不小、满头白发的女性敷衍地应了两声。
奇犽无声地在暗处观察着她们。
这样的情况，谁都会以为这两人是祖孙关系，但是相较于女孩的热情，从门口出现的老人显然要冷漠得多。
她进门以后，甚至都没有去看女孩乱七八糟的房间一眼，而是就这么躺到了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女孩显然想要和她说话，她却拍了拍她的脑袋，和她道：
“自己去玩吧，莉莉娅，有什么事再叫奶奶。奶奶这老胳膊老腿的，没办法陪你闹腾了，你姑姑一直说你很乖，特别好照顾，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吧？”
女孩低下脑袋，点点头，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地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去，房间里乱七八糟的——
她不敢告诉贝蒂奶奶，她怕贝蒂奶奶发现会生气。
姑姑说他们出门的时候，就只有贝蒂奶奶愿意来照顾她了，她不能调皮，不能惹贝蒂奶奶生气，否则就没有人会来陪她了。
她跑到阳台，抱着玩偶，看着外面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尤其是小孩子，他们都有玩伴。
她也想和好多小朋友一起玩。
莉莉娅想去上学了。
她把脸埋进玩偶柔软的棉花脑袋里，眨着眼睛，开始发呆。
奇犽就是这时候静悄悄地掠过那个窝在沙发里、舒服得开始打盹的老太太，走到阳台上，蹲下来，对着她打了个招呼：
“嗨。”
莉莉娅茫然地回过头看他——
她来来回回地被送到过太多不同人的手上照顾，莉莉娅分不出面前的人是陌生人还是家人，又或者是家人拜托来照顾她的人。
莉莉娅其实是亲眼见到奇犽从那个由她造成的黑洞里跳出来的，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黑洞是什么，也不知道奇犽算是什么。
她有过一些朋友，但是告诉家人以后，大家都说那是不存在的、她幻想出来的朋友。
莉莉娅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幻想的朋友……
……
到最后，她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对着奇犽露出了一个笑容，学着他回复道：“嗨！”
——
连一颗糖果都用不上，奇犽只是开了口，莉莉娅就乖乖地任由他抱着、跳窗离开了那个没有人在意她的房子。
不过这本来也算得上是她本人的意志就对了。
她和他说自己想要出去玩，想要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奇犽满足了她。
他其实并不清楚附近哪里孩子多，但是他的社交能力其实非常良好——只要他愿意的话。
奇犽谎称自己是一个带妹妹出去玩的普通男孩。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莉莉娅坐在他怀里又很乖巧，即便两人长得并不相像，但总是容易对年轻孩子掉以轻心的普通人们哪里会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都非常热情地给奇犽指了路，没有一个人知道莉莉娅和奇犽并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她纯粹是被拐带出来的。
问完路以后，奇犽又遇到了新的烦恼。
他连一戒尼都没有。
而莉莉娅正盯着别的孩子手里的小饼干，两眼发直，但是又很乖巧地抱着玩偶一言不发。
“你想吃吗？”奇犽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问道。
莉莉娅又低下了脑袋，瓮声瓮气地否认道：“不想，我不吃。”
停了一会儿，她补充道：“小孩子不能吃太多零食。”
一听就知道又是从某个亲戚嘴里学来的。
而奇犽从来不信这一套，揍敌客家才没有小孩子不能怎么样、必须怎么样的规矩——
倒不如说揍敌客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小孩子”，奇犽从小接受的教育一直是：你想要什么，就去得到什么。
于是奇犽也这么和莉莉娅道：“你想吃就吃，为什么不可以？”
他一点也不客气地去买了两袋零食，用自己的猎人执照承诺日后再还款。
收银员估计没见过买点零食还要赊账的职业猎人，他露出纠结神色，最后还是拒绝了奇犽。
奇犽还想说什么，莉莉娅却在这时候拉了拉奇犽的袖子，奇犽回过头去，就看见她拉开兔子玩偶背后的拉链，乖乖把玩偶递给了收银员。
里面是一打戒尼。
原来这个玩偶是她的存钱罐。
收银员露出了微妙的眼神。
而奇犽看着收银员从玩偶背上掏钱，尬在当场——
他没想到自己夸下海口要给她买吃的，最后还要用她的戒尼。
那一瞬间，奇犽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不做人了，随机找个倒霉蛋抢钱算了。
……揍敌客虽然是杀手，但除了特殊情况之外，他们一直都是很守法的。
所以到最后奇犽还是没有去干抢人的事情，只是揣度着这时候的伊尔迷应该还小，能不能从伊尔迷手里薅钱。
抢别人不行，抢伊尔迷，那可太行了。
——
最后那两袋子零食，一大半落进了奇犽肚子里，因为莉莉娅每样吃了两口，就开始吃不下了。
而奇犽胃口好得跟无底洞似的。
他带着莉莉娅到了游乐园，把每个项目都挨个玩了一遍，排队的时候总会有人耐不住寂寞和奇犽还有莉莉娅搭话——主要是和莉莉娅。
毕竟大家面对别人家的可爱小朋友的时候，都总会比面对成年人更容易放下戒心。
奇犽一路上已经见过好多个莫名其妙回过头来，隔空对着莉莉娅打招呼的家伙了。
而莉莉娅竟然也会对每个朝自己招手的人回以笑容。
“不要对谁都笑，”奇犽不客气地对她道，“说不定他们里面有坏人呢？”
莉莉娅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歪歪脑袋，又一对结伴的年轻女人路过他们身边，回过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莉莉娅，走出了好一段路程还在喊“好可爱”。
奇犽甚至还能听见他们夸自己：哥哥也好帅。好羡慕。
……嘁。
他握紧了莉莉娅。
——
在下一次排队的时候，两个男孩打闹着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突然有一个摔倒在地，就这么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了。”他离莉莉娅很近，莉莉娅把藏在兔子玩偶背上的糖果递过去，“你要吃糖吗？吃了就不疼了。”
“咔嚓”的细微声响传来，奇犽条件反射地瞳孔一缩，敏锐地迅速追寻声音来源，瞬闪出现在对方身前，冷冷地看着他的相机屏幕。
“你在拍什么？”
摄像师吓了一跳。
他连忙开始说对不起，而他身边的女人恼怒地、为了他的失礼，瞪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小朋友，”她转过头对奇犽解释道，“我丈夫不是故意要偷拍你们，他只是最近在想一个广告创意，想不出来，就开始到处乱拍东西找灵感……不好意思啊，我会让他把你妹妹的照片删掉的。”
男人也道：“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们刚才真的给了我灵感！我情不自禁就拍下来了！”
他试探着又问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妹妹来为我们拍个糖果广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