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见飞鸟刚踏出别墅的脚收了回来,管家站在大门附近有点犹豫要不要提醒上学的时间。
“明叔,我今天不去学校了,别人问你就说不知道。”他一把将电话挂断,一边往回走一边嘱咐着管家。
当然他也很清楚,只要有心人想查总是能查出来的,这种嘱托根本没什么用,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管家规矩地答应着,飞鸟少爷身上的气质和老爷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了,但是飞鸟少爷却也恨透了老爷,这种相似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早见飞鸟将自己身上的学校制服扒了下来,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休闲装,最后从别墅的后门翻墙出去了,一出去他就把兜帽戴了上去,一连绕了不少路,最后才站定在一间厂房的仓库门前。
就算是平行世界,也是自己,那么这里面应该也有那个吧。
打开仓库的卷帘门,一股灰尘随着动作扑面而来,跃动在金色的阳光里让人避让不及,早见飞鸟立马别开脸,但还是被呛到了。
他扇着风,最后走到了里面货架上拿出了暗格里的车钥匙,仓库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个大货架上面摆着应急用品外就剩下正中间的机车了。
和所有青春期的高中生一样,早见飞鸟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的秘密嘛,就是偶尔会在压抑烦躁的情况下开机车兜风。
在原本的世界里,这个秘密只有新一一个人知道,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也是他告诉自己的,要换个方式去宣泄出来,就像是他会拉小提琴和踢球一样。
不过早见飞鸟觉得唯一比较庆幸的事是新一那家伙虽然唱歌从来不在调,但是拉小提琴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有把一个长音拉成两个短音这种怪癖,虽然他自己本人不知道罢了。
不过也幸好拉小提琴不像是锯木头,不然被荼毒的就得是他们三个了。
早见飞鸟在把钥匙插上机车之前,将口袋里的御守拿了出来,从里面倒下来一个耳环,黑欧泊做成的耳环。
这是妈妈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她其余的东西都在那场大火里付之一炬了。
原本是一对的耳环,最终也只剩下一只,为了这个耳环,他用订书机在自己右耳上打了个耳洞,上学的时候就会取下来,其他时间基本都戴在自己耳朵上。
黑欧泊并非如同黑曜石那样是纯黑的,更准确点应该叫黑色或灰色体色并带有变彩效应的蛋白石。
当时园子听到这种说法后,特地拿着在阳光下端详了很久,澄澈干净的墨色耳环在璀璨的光线里折射出彩虹的斑点。
她当时脱口而出的话,让早见飞鸟印象深刻。
“这不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吗?”
他将耳环放在阳光下转了转,明艳均匀的色彩遍布在深黑的底色上,闪烁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的色彩。
“的确像是五彩斑斓的黑啊。”
他感慨了一句,将耳环重新戴在耳朵上。
想起那些琐碎的小事,早见飞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定要回去,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回去那样的世界里,只有那个世界才是他的归宿,这个世界的他们无论再怎么像都不是他们,不能心软。
早见飞鸟再见到黑泽阵的时候,是在一个被警戒线围起来的案发现场,他正穿着惯常的黑色西装站在警戒线里面,神色严肃,白色手套包裹着的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却也不吸,任凭那只烟缓慢燃烧,烟雾弥漫在空气里,凝聚不散。
早见飞鸟没选择直接过去,如果有熟悉的警察,他这不就暴露行踪了,比如目暮警部那样的。
不过一会那个叫做鱼冢三郎的警官在他旁边开始汇报,期间黑泽阵也是一言不发,沉着一张脸。
等对方说完以后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说完,哪怕是鱼冢三郎戴着墨镜,也能看出来他脸上的震惊。
但是震惊到一半又憋了回去,只能僵硬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又进了独栋房子里。
早见飞鸟目睹完这一切,准备掏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毕竟他现在戴着全封闭的头盔,也不想取下来。
但黑泽阵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他将手机扫了眼后,就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早见飞鸟的所在的方向,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
好像从一开始就确定停在这里的机车就是他开过来的。
既然被发现了,早见飞鸟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树荫下当个路人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取下头盔,就这么走了过去。
“监视的手段过于粗糙了。”他浅浅抽了一口烟,嘴边泛起讥讽的弧度,“监视的时候,不仅是要把自己当做没有恶意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不要把自己当人来看。”
早见飞鸟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不会好好说话吗?直接说监视的时候要把自己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不行吗?
“你这么着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不打算和对方扯闲话。
“不是很明显吗?这个现场,是消失的子弹新的一起案件,等会要去一个地方,先等鱼冢过来。”
黑泽阵吐了个烟圈,烟雾冉冉晕开,像是一团乌云蒙在他的五官上,让人看不出来情绪变化。
早见飞鸟戴着头盔更是看不出表情,他皱了皱眉,声线从一开始的无奈恢复成平稳,“怎么,这具遗体不是你要我帮你解剖的那具吗?”
“嘛,是也不是,不出意外的话,你今天是没空去学校了。”黑泽阵勾起唇角,慢悠悠地说出了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对不起的意思,或者说他甚至连一句客套的抱歉都没有。
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让早见飞鸟很不爽,但是他不想和人吵起来,这种时候说太多话根本就是浪费口舌,更何况算是扯平了吧,他前几天逼他一次,今天他逼自己一次。
“黑泽警官你这么不喜欢警察的工作,大可辞职吧?这么强撑着有什么意义呢?”
“不,你说错了,我不讨厌,我只是会考虑实用价值,对事情进行优劣的划分,哪些是必要的,哪些是不必要的,无法在工作时间内完成必要的事,你不觉得这种人很没用吗?”
黑泽阵的回应可谓说不咸不淡,还带着点漫不经心。
但听着的早见飞鸟却脸色一怔,他本以为黑泽阵是个对于工作并不上心,只是应付糊弄,随心所欲,自傲且麻烦,但这其中也有矛盾的地方。
如果只是明哲保身,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事。
所以他不理解黑泽阵。
现在听到这么正经的回答,让早见飞鸟脸色也跟着认真起来。
说的挺有道理的,或者说逻辑没什么不对,很符合黑泽阵这么一个形象。
“可是警察完全不一样吧,加班和紧急任务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你说的那种过于理想了。”
早见飞鸟保持着一个正常人的思维。
换来的是黑泽阵的一声嗤笑,“呵,怎么,你一个未成年的小鬼也想教训人吗?”
“不,我对教训人完全没兴趣,我们是对等的,你不想加班,我不想出格,这样才是公平的合作不对吗?”
“你才是太理想化了,这世上哪有公平,你有求于我,不是吗?急于合作的是你,不是我。”
黑泽阵冷笑着将手上的半截烟直接扔在了地上,蹦跳的烟头似乎在表达他对早见飞鸟的嘲笑。
早见飞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家伙很麻烦,非常麻烦,如果不能占据两个人关系的主导权,他往后的行动都会受人限制,这一点绝对不能。难怪新一一直都畏惧着琴酒,无论是洞察力还是其余方面都不简单。
他必须要想办法抓住黑泽阵的弱点。
很快鱼冢三郎从独栋房子里走了出来,他先是苦着一张脸,随后又视死如归般地叹了口气,将自己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了黑泽阵。
“大哥,这个刚让理世官过目了,他没发现什么异常,家属也同意了。”
鱼冢三郎说着又疑惑地望向不远处戴着头盔的身影,明明刚才没这个人的。
“尸体记得送去早见医院做解剖,不是大学法医教室,别送错了。”
黑泽阵叮嘱了一句。
鱼冢三郎愣了下,“不是,大哥,这个委托我们这边没有提前和早见医院申请啊。”
“不需要,他们社长不会拒绝的,好了,你回去继续调查,我有事。”
早见飞鸟无奈地撇撇嘴,转身朝着自己的机车走去,现在看来要和他一起跟着去他之前说过的地方了。
但是刚到机车附近,黑泽阵也跟着过来了,“钥匙给我。”
“你不是有车吗?”
“去火葬场的路况不好,容易堵车,机车更方便。”
早见飞鸟傻眼了,“火葬场?”
“嗯,火葬场,我们得赶在尸体火化之前把那具尸体给抢出来。”他平静地说着让人大跌眼镜的话。
因为事情发展过于震惊,早见飞鸟甚至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的钥匙被人直接从手抢走了。
这家伙……
“上来,不过没有多余的头盔啊,算了,就这样吧。”
黑泽阵一边说着,一边跨坐在机车上,他摆弄了好几下朝着早见飞鸟招招手。
这下早见飞鸟完全理解了,为什么黑泽阵非要自己去解剖,原因很简单,因为根本不会有正儿八经的法医愿意陪这个疯子做这种事。
伪造公文,去火葬场劫尸体,私自解剖,伪造鉴定,如果有正常有法医证件的人愿意陪他这么弄,明天就得被人起诉,别说饭碗保不住,人都得进监狱。
“靠,黑泽阵……你真是!!”
早见飞鸟咬牙切齿,他从后座里取出一个头盔直接朝着对方头上罩了进去,因为被算计了的不爽,他的力气格外大,根本没有留情。
“你有多余的啊,那不早说,坐稳了,抓紧千万别被甩出了。”
黑泽阵的声音隐藏着一丝兴奋,带着点张扬的笑容在被速度荡起的疾风越来越明显。
“喂,你之前说和我有关的事到底是什么?”早见飞鸟可没忘记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黑泽阵将油门往下又扭了一截,引擎发出欢快的咆哮,在3秒不到的时间里,将机车速度提到了100公里/小时,“等你解剖完我会告诉你的,保证是会让你满意的消息,还有,小少爷,你的车性能不错嘛。”
阳光和风迎面撞在两个人的脸上,完全超出规定车速的机车宛如游鱼一般行驶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后胎摩擦着地面冒出滚滚青烟。
AS50狙击/枪的瞄准镜里,划出漂亮诡异弧线的机车擦着一辆又一辆的汽车飞驰而过,把那些鸣笛与咒骂抛在脑后。
“川崎忍者,最高时速有300多公里,现在目测估计有200多公里,这一枪下去,就算只瞄准机车,200多公里的时速也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
扣着扳机的男人对着耳机汇报着情况,语气平淡。
“车上另外一个人是谁?”
“黑泽阵,一个警察,我这边没有他的情报,目标已经进入射程。”
“目标已经达到有效射程边缘。”
“算了,放他去吧,我很期待他站在我对立面的那一天。”
“这么心软可不符合你啊,犯罪卿阁下。”
男人扶着耳机轻笑一声,虽然已经不打算开枪了,但狙击的准心仍稳定在那辆机车上。
“怎么你也用这种称呼……”耳机那头的声音有点无奈,“你要说心软那可不对,你听说过《蜘蛛之丝》这个故事吗?我很好奇他究竟是会抓住那根蛛丝,还是会成为争夺蛛丝中被踢下去的人。”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出了声,“那么你呢?你是垂下蛛丝的佛陀吗?”
“不,我一样有罪,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罪,而且我是没有蛛丝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