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霄猛地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 脱口而出，“他是阆吾剑尊的小徒弟？他是怎么混成潜龙一族的少主的？”
若是混成其他势力的少主，他的反应还没这么大, 但那可是潜龙一族，最讲究龙族血脉传承的。非龙族后裔, 不得入潜龙一族, 潜龙一族有龙珠高悬, 只要龙珠一扫, 便能知晓对方是不是龙族的后裔, 作不得伪。
看这次潜龙一族的反应, 是真的拿燕同归当少主，要将他的身份昭告五域。
一旦这晋位大典举办, 便不能反悔，潜龙一族也丢不起这个脸。
尚霄上上下下地打量燕同归, 满脸稀奇之色。
这个小师弟看着好像挺厉害的啊，长得……虽然漂亮了点, 但不能光看外貌，而且……
他的神色渐渐地变得震惊起来。
姬透三人反应快, 一道灵力屏障竖起，挡住他喷来的茶水。
不过厉引危仍是很嫌弃, “这么多年不见，你看来还是没什么变化。”
冒冒失失的, 刚才进门时那种深沉冷冽的模样, 就像是刻意伪装似的。
当年尚霄离开观云宗时, 他的年纪也不大, 三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尚霄的性格明朗活泼, 为人不拘小节, 在姬透面前时，是可靠的师兄，小师妹长、小师妹短地叫着，不管做什么都会想着她，护着她，没事就往清虚峰跑，找小师妹一起玩。
宗内不少长辈私下戏称，尚霄小小年纪，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小道侣呢，半阳峰的峰主甚至来找阆吾剑尊，说要给他们定下婚约。
要不是厉引危后来横插一杆，棒打“鸳鸯”，结果如何难以预料。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尚霄也想起当年的某些事，忍不住看他。
厉引危淡定地坐在那儿，由着他看。
反正现在师姐已经是他的，尚霄和师姐绝无可能，对于失败者，他还是颇为宽容的。
姬透道：“阿归是龙族后裔，成为潜龙一族的少主是很正常的呀。”
尚霄的注意力转移过来，“燕师弟真是龙族后裔？难不成……他是龙尊者的兄弟？”
这下子，轮到燕同归差点喷茶。
就算他总是龙姐姐长、龙姐姐短地叫着，但说实在的，他真不觉得自己是龙翡意的兄弟。
虽然大家都是帝子，但帝子之间从未将自己当成兄弟姐妹过，甚至互相仇视、防备和厮杀。只能说，龙帝的三千化身太成功，每一个化身都已经是独立的个体，当他们降临修仙界，便不再是龙帝本身——纵使代表的仍是龙帝。
姬透笑道：“你要这么想也行，阿归朝龙尊者叫姐姐呢。”
闻言，尚霄不禁感慨，“阆吾剑尊可真厉害，没想到收个徒弟还是潜龙一族的少主。”
说完这些，姬透问他这些年在哪里历练，“你怎么会成为五域魁首的代表？”
“这个啊……”尚霄挠了挠脸，有些尴尬地说，“当年我随父亲出宗门历练，无意间流落到月级大陆，被左护法大人救了，后来便一直跟在左护法身边……”
姬透三人瞅着他，他们见过那左护法，对他的感官不是很好。
或者说，左护法给人的印象，看着就很邪恶不好惹。
尚霄辩解道：“左护法只是看着不近人情，其实人挺好的。”
“真的？”燕同归虽然心里不太相信，面上却是一副高兴的模样，“他对尚师兄很好吗？”
尚霄道：“很好，左护法于我有再造之恩。”
闻言，姬透和燕同归体贴地没再多问。
尚霄顺势问：“你们呢？你们怎么来月级大陆？”
“当然是来历练啦！”姬透笑眯眯地说，“咱们在星级大陆待腻了，来月级大陆找师祖。”
“你们要找清虚剑尊？”尚霄一愣，“你们找到了吗？”
姬透叹息，“没找到，师祖也不知道去哪儿，一直未见消息，我们留在潜龙一族，其实就是等师祖找过来的。”
尚霄摇头，“你们可能还要等，清虚剑尊是大乘修士，听说那些大乘期为了寻找飞升机缘，所去之地极为隐秘危险，与外界隔绝，除非他们亲自出现，否则很少有人能探查到他们的行踪。”
对于这点，其实姬透三人已经明白，这些年，没见遮日坊那边传来什么消息，更因为十年之期已到，遮日坊还派人联络他们，问他们要不要继续找，若是不找，可以退还他们一半的定金。
姬透索性就不找了，要找也可以让潜龙府帮忙留意。
不仅是他们师祖，还有景家的老祖，这位明明不是大乘期，但也同样跑得没影儿。
虽然已经确定景家老祖不是燕同归的死鬼爹，不过看在景家的份上，能帮找还是帮忙找，因为景家老祖可能也是帝子之一。
既然是帝子，那就先弄过来。
难得遇到同门师兄弟，还是当年一起长大的，姬透叫了一桌酒席，与他共饮。
尚霄喝着酒，看到对面厉引危挨着姬透坐，给她倒酒的模样，彼此之间的气息颇为亲昵，突然有些怔忡。
“你们……”
“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厉引危矜持中透着几分得色地说，“师尊和宗主为我们作主，将我许配给师姐，小师姐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尚霄不理他，看向姬透，“小师妹，是真的？”
姬透放下酒盏，点头道：“是真的。”
尚霄顿时满脸痛惜之色，“小师妹，你为何如此想不开？”
厉引危顿时一身寒意，若不是姬透在这里，他当场拔剑。
姬透有些尴尬，“尚师兄，你说什么啊，你不是应该为我们高兴吗？”
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燕同归暗忖，默默地往旁挪了挪，觉得这三人行没他插嘴的余地，他默默地看戏吧。
若说刚才尚霄进来时，他还没什么感觉，等发现素来沉默寡言的厉师兄就像只开屏的公孔雀一般，在尚霄面前频频表现，话还变多了，终于明白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怨不得厉师兄连叫人都那般敷衍。
“我可不为你高兴。”尚霄给自己倒了杯酒，指着厉引危，“我还记得这小子当初是怎么欺负你的，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恶劣的小孩了，就因为咱们一起去落英谷玩，不带他，你回去后就半个月没理你，还要你伏低作小地哄他……”
“我给你送海贝花，想让你尝尝味道，你还没吃呢，他自个就将那株海珠花吃了，那可是我在海里找了一个月才找到的！我要带你去玩，他就突然发病，死赖着不肯让你出门；我和你一起去听长老们授课，他硬是要一起去，害得你最后手忙脚乱地将他背回来……”
细数某人曾经所做的事，称一句熊孩子也不为过，特会折腾人。
这么熊的小孩，小师妹到底是哪里看上他？
随着他的叙述，厉引危的脸色越发的阴沉，那剑意蠢蠢欲动，看得燕同归满头大汗。
别再说啦，再说下去，只怕厉师兄真的忍不住拔剑。
姬透原本挺尴尬的，然而听到最后，自己反而忍不住笑了。
尚霄怜惜地说：“小师妹，你这是被气糊涂了吗？”说着，他朝阴沉着脸的厉师兄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当年被折腾的，可不仅小师妹一个，他也没少被这家伙折腾。
偏偏他的身体不好，又是天生剑骨，地位特殊，观云宗的弟子都知道这小师弟不好惹，对他是敬而远之，就算被他折腾，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然能如何？让宗主和阆吾剑尊罚他吗？只怕还没罚呢，他就直接现场表现一个病发，倒地不起。
尚霄也是被厉引危折腾又没办法找回场子的人之一，憋着一口气。
谁能想到，当初那么作、那么会折腾人的小孩，现在竟然长成一个强大冷酷的剑修，看他这冷冰冰的模样，几乎让人忘记他小时候有多任性，多会折腾人。
姬透笑道：“尚师兄说笑了，小师弟以前虽然折腾人，但还是有分寸的，他只是一个人太无聊，想让我们陪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的小师弟哪里是想让人陪？他根本就是觉得活着没意思，想折腾点事儿。
不过现在小师弟都是自己的男人，她自然得护着他，为他说话。
尚霄怔了怔，叹道：“小师妹，你的心真宽。”
行吧，她想护着便护着，他不酸的……不，还是好酸啊。
“早知道，当年我就不离开观云宗，若是我留下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厉引危，见他脸色越发的阴沉，不禁愉悦了。
来呀，来互相伤害呀。
厉引危见状，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酒壶，突然拉过姬透的手，“小师姐，我心口有点疼。”
姬透：“……哪里疼？”
他一脸忍耐地说：“就是心口疼，可能上次的伤还没好。”
虽然知道他可能是装的，姬透仍是有些担心，马上取出灵丹，给他塞了一颗。
厉引危挨着她坐，整个人几乎像没骨头一般倚着她，嘴里嚼着灵丹，挑衅地看着尚霄。
看谁伤害得过谁。
尚霄：“……”
尚霄震惊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耻，当着他们的面睁眼说瞎话，和小时候一样耍手段。再看姬透……她明明知道他可能装的，仍是由着他。
小师妹这是眼睛瞎了不成？
吃完酒席，尚霄捂着受伤的心离开。
“尚师兄。”姬透叫住他，“若是左护法那边不好混，你来龙城吧。”
尚霄朝他们摆了摆手，没说什么，潇洒地离开包厢。
当他回到休息的地方，便见等在那里的左护法。
左护法抬眸看过来，额间的血卵石红得仿佛滴血一般，与那只猩红的眼睛相辉映，宛若恶鬼。
“霄儿回来了。”左护法笑了下，“那位燕少主叫你去做甚？”
尚霄恭敬地道：“燕少主是潜龙一族流落在外的血脉，曾经拜入星级大陆的观云宗，与属下有同门之谊。”
左护法略有些惊讶地挑眉，“是吗？那可真是巧呢。”
尚霄肃手而立，垂眸不语，整个人安静无声。
左护法没再多问，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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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霄离开后，三人坐在包厢里，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燕同归瞅着他们，“姬师姐，这位尚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虽然先前气氛很融洽，彼此也怀念一番过去的事，可重要的事谁都没有提一句，仿佛今儿就是来叙旧的。
姬透抿嘴，神色有些怅然，“尚师兄不再是咱们的尚师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