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通过第一场考核的人来到盘龙塔前。
盘龙塔和飞龙柱一样，都是飞龙城的标志，亦是潜龙一族的圣物。
只是不同于伫立在城中央的飞龙柱, 任何人都可以观看、撞飞龙柱, 盘龙塔是关闭的，外人不得轻易进入, 唯有潜龙一族和潜龙卫方可进。
盘龙塔虽然不像飞龙柱，有龙魂守着, 但它里面亦有龙灵驻守。
这龙灵是修仙界的龙脉所诞生的一抹龙魄, 当它成为盘龙塔的塔灵后, 便称之为龙灵。
据闻这龙灵是潜龙一族的某位先祖行走修仙界时, 偶然遇见一条即将要崩断的龙脉，眼看刚凝聚的龙魄就要消散，于心不忍, 便将其带走, 养在这盘龙塔中，续其生机。
原本欲要消散的龙魄得到盘龙塔滋养, 重新凝聚, 后来便成为这盘龙塔中的塔灵, 镇于这飞龙城中。
盘龙塔位于飞龙城的东北角, 这里正好临海，似是与海面的浮岛隔水相望。
这塔虽称盘龙塔, 但从外面看，却不见有龙族盘踞，唯有塔顶上, 隐约可见半个通体玉色的龙首, 像是从塔中探出, 不知是真是假。
管事和潜龙卫早已等候在那里。
见所有的人俱已抵达，管事道：“按照以往的规矩，所有进盘龙塔参加考核之人，都要先立法言卷轴，不管是否通过，皆不得将考核内容透露出去。”
这个规矩在场的人都已经听说过，皆无意见，直接签了法言卷轴。
眼看时间差不多，管事道：“辰时将到，你们且进塔罢。”
随着他的话落，便见他们身后的盘龙塔的大门打开，隐约可见里面参差排列的龙柱。
参加第二场考核的三十二人朝他们行了一礼，走进盘龙塔。
管事和潜龙卫目送他们进去，目光不禁在姬透三人身上顿了顿。
就在这群人进塔后不久，一名穿着青色劲装、腰系龙鳞带的男子匆匆忙忙而来。
看到已经打开的盘龙塔，他意识到什么，朝管事问道：“进去了？”
管事点头。
在场的潜龙卫纷纷朝男子行礼，“龙五大人。”
龙五朝他们摆了摆手，与管事走到一旁说话。
他朝管事问：“龙七，你先前给我的传讯可是真的？”
龙七作为潜龙府的管事，这些年一直管着潜龙府，主持潜龙卫的选拔，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失态，匆忙将他召回来。
管事龙七嗯了一声。
当日撞飞龙柱，因那三人纷纷使飞龙柱的光芒大亮，与其他人截然不同，这一情况传开后，引来城内不少人的猜测，都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为何能让飞龙柱绽放如此明亮璀璨的光芒。
有不信邪的人特地去撞飞龙柱，看看自己能不能让飞龙柱的光芒大亮。
结果飞龙柱毫无反应，就算有反应，那光也只算是柔和，给人一种十分敷衍的感觉，像是龙魂不耐烦了。
虽然当日没看出什么，龙七心里仍有几分存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生怕自己弄错，便传讯给龙五，将他叫过来。
他一个人会弄错，多一个人应该不会了吧？
龙五拧眉，“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尚未撞飞龙柱，龙便俯首观之，只怕那人与潜龙一族有关，或许是龙族血脉也不一定。”
龙族血脉这四字让龙七心肝微颤。
潜龙一族从来不敢称是龙族血脉，只敢称是龙族的后裔，因为他们连龙族的特征都没有，不过是继承了极其稀薄的龙族血脉，能与龙珠有感应罢了。
但龙族血脉是不一样的。
若真是龙族血脉，飞龙柱的龙魂会主动俯首观之。
当年他们的族长便是令龙魂主动俯首的对象。
潜龙一族将飞龙柱镇于飞龙城，也有这原因，飞龙柱中的龙魂可以轻易辩认龙族血脉，若真有龙族血脉，龙魂定不会辩认错。
龙五和龙七都心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轻易作定论，决定继续观察，若是确认真是龙族血脉，必要禀报龙岛那边。
“你说这次有三人能令飞龙柱光芒大亮，璀璨无比，莫不是这三人都是龙族血脉？”龙五猜测道。
龙七迟疑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的例子，以往也很少见。”
他觉得那三人都挺蹊跷的，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修仙界太大了，加上时间太短，就算想知道他们的来历，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到。
这点龙五倒是赞同，“确实，撞飞龙柱的人不少，咱们当年都撞过，但能让飞龙柱绽放如此明亮光芒的人可不多。”
他看向盘龙塔，“不过也不急，咱们还可以再看看，塔内有一条龙灵呢，等考核结束后，咱们可以去找龙灵问问。”
飞龙柱的龙魂太过虚弱，无法与它正常交流，龙灵倒是可以。
**
三十二名修士进入盘龙塔后，发现这盘龙塔内的空间出乎意料地大。
塔内到处都是龙柱，放眼望去，甚至都数不清有多少根龙柱，每一根龙柱上的龙形象都不一样，它们栩栩如生，宛若下一刻就会活了一般。
正当他们这么想着时，便见龙柱上的龙纷纷抬首，一双双龙目望过来，盯着他们，扑面而来的强大龙息令他们面色发白。
好、好多龙啊——
龙这种生物，修仙界的修士对它只有一种认知：仙界的神兽，距离他们十分遥远的存在。
就算有潜龙一族，但那也是龙族后裔，连龙族血脉都不敢自称的存在。
是以世人对龙族的认知其实也不多。
直到这里，看到这么多条龙……
不过一瞬间，龙柱上的龙就活了，然后这些龙一尾巴抽过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的空间一晃，接着便发现他们好像离开了盘龙塔。
狂风猎猎，姬透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城池上，城下是战场，战场上厮斗双方是人族和魔族。
看到这一幕，她心里嘀咕起来。
难不成这第二场的考核是仙魔大战？这里应该还是在盘龙塔吧？莫不是盘龙塔制造出来的幻境？
就在姬透思索着时，下方的战场发生变化。
人族修士被魔族打得节节败退，尸横遍野，血戮长天，整个世界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看着这一幕，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凛然，终于忍无可忍，从城墙飞跃而下。
姬透和那些魔族交手瞬间，就发现这幻境真实无比，似乎自己真的来到仙魔战场，正在为人族而战，为修仙界而战。
若是在上古之时，仙魔战场应当如此。
若是日后仙魔大战再起，战场应该也是如此罢。
她心里想着，却没有真的当成幻境，而是以极其强悍的姿态，一路碾杀过去，屠灭战场上的魔族。
魔族不屠，死的便是人族。
她是人族，自然要为人族而战，为修仙界而战。
其他修士的经历都差不多，他们都仿佛进入了仙魔战场。
当看到人族被魔族肆意地屠戮时，大多数人都忍无可忍，他们的意识和认知渐渐地发生偏差，甚至以为自己正参加仙魔之战。
这些人毫不犹豫地从城池跃下，进入战场。
只有少数几个人，恍惚地看着这一幕，看到人族惨死，看到魔族凶悍地进攻、入侵修仙界时，他们心生怯意。
魔族如此凶蛮残暴，他们打不过啊！
若是选择参战，定会死在此地。
他们不想死！
这几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想要逃离危险的战场，逃离恐怖的魔族……
**
厉引危站在龙柱之间，目光精准无比地望向其中一条龙柱上的龙。
那条龙起初还故作无事般地与他对视，仿佛自己只是这数千龙柱上的一条普通的龙，直到发现厉引危仍在原地，它终于懵了。
它很震惊地说：“你怎么还在？”
厉引危淡淡地望着它，黑眸沉沉，冰冷的面容，凉薄无比。
“你说呢？”
龙灵再次一尾巴朝他抽去，然而即将抽到他身上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消弥了这道攻击。
龙灵瞬间绷直身体，它盘着柱子，盯着厉引危，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不进试炼地？”
厉引危道：“我进不去。”
“胡说，怎会进不去？”龙灵不相信，“定是你耍了什么花招。”
自它成为盘龙塔的龙灵后，但凡所有进入盘龙塔的修士，皆受它主宰，投入塔内的试炼地。这还是第一次，竟然有人不由它作主。
龙灵嘴里说着不相信，再次朝他抽过去。
但不管多少次，厉引危都好好地站在这里，并未进入试炼地。
龙灵吓住了，又惊又气，“你、你到底是何人？”这是它的地盘，它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
厉引危不答反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
“还很久呢，约莫半个月左右！”龙灵下意识地回答完，顿时又不高兴，“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不能进试炼地？”
听说要半个月，厉引危眉头微蹙，朝龙灵道：“给我个位置。”
龙灵防着他，没有理会。
厉引危也没在意，将一根龙柱踹下来，将之当成椅子，施施然地坐下，怀里抱着裂日剑，便坐在那里等候。
进塔之前，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抛在外面，这种感觉……
罢了，虽然进不去，不过他可以在这里等他们，反正这里除了一个龙灵外，并未有人知晓考核的情况。
龙灵对他又畏惧又好奇，只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很可怕，几次三翻想靠近，又吓得窜走。
厉引危朝它道：“你过来。”
龙灵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忍不住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不进盘龙塔的试炼地？”
“因为……”厉引危与它对视，那双蕴着剑意的眼睛突然变成重瞳。
龙灵吓了一跳，咻的一声再次躲起来。
半晌，它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头，小声地问：“这是破妄之瞳吗？”
作为一条从龙脉中诞生、差点崩溃的龙魄，后来又被投入盘龙塔里，修炼成塔灵，它其实非常天真，对修仙界的某些秘辛所知不多，是以也看不出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它听说过破妄之瞳，告诉它的人说，一旦遇到拥有破妄之瞳的人，要远远地避开，千万别与对方接触。
它现在算是与他接触了吗？
厉引危看它半晌，“小龙，原来你知道。”
“有人告诉我的。”龙灵见他似乎没什么威胁，又从藏身之地出来，慢吞吞地靠近他，盯着他的重瞳说道，“怪不得你不进试炼地，盘龙塔不允许拥有破妄之瞳的人进入试炼地。”
厉引危问：“这是谁规定的？”
龙灵道：“是潜龙一族的族长，不是现在的族长，是很多年以前的族长。”
厉引危嗯一声，也不去问对方为何要定这种规矩，问道：“试炼地里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逃了几个，这几个不合格！”龙灵说道。
厉引危看了一眼这条天真无邪的龙灵，作为一个器灵，而且还是强大的盘龙塔的器灵，虽然天真了点，倒也没什么，不是人人都能像他这般与它面对面坐下来聊天，哄骗它的。
或许也是如此，潜龙一族对它颇为放任。
“你们的考核内容是什么？”厉引危又问。
龙灵瞅着他，“考验他们的心性，将他们送进仙魔战场，让他们选择是战还是逃。”
闻言，厉引危便明白了，甚至因此联想到不少。
看来这潜龙一族确实不简单，他们选拔潜龙卫，并不仅仅是为潜龙一族挑选弟子，护卫潜龙一族。
厉引危思索片刻，又问道：“这次参加考核的人，你有什么见解。”
龙灵盘坐在那里，整条龙都有些懵。
它通体是玉白色的，宛若一条漂亮的白龙，或许是在塔内，它与龙族无甚区别，连龙息都十分真实，一般人无法与它近距离接触。
是以难得遇到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就算知道他拥有破妄之瞳，龙灵仍是轻易地就留下来，并未防备他。
龙灵说：“我没什么见解啊，反正只要在战场上三次溃逃的，将他们丢出去便是。”
厉引危挑眉，“还给他们机会？”
“自然！”龙灵高高地竖起身体，“他们必须要参加一百场战役，第一次溃逃也许是毫无准备，可以原谅。若是一直无法接受溃逃，那就丢出去。”
闻言，厉引危明白了，看来龙灵并未发现小师姐身上的异常。
至于燕同归……
“这次来参加考核的，还有我师姐和师弟，师弟叫燕同归，你看看他的情况。”
他说得理所当然，龙灵下意识地去看了。
等它看完时，它有些不高兴，“你不能指使我，我可是伟大的龙灵。”
厉引危抬眸看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身上某种可怕的气息弥漫时，龙灵吓得逃窜而去。
半晌，它悄悄探出身体，整条龙都弱下来，“告诉你行了吧，你赶紧收起来。”
厉引危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将身上的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
龙灵飞过来，落到他身边，说道：“你那师弟正在战场上杀魔族，他被魔族的魔火灼伤了身体数个地方，不过一直没有退。”
厉引危凝神，“修士在试炼地受伤，可会有影响？”
“当然不会，等他们离开试炼地，他们身上的伤就会好啦。”龙灵说道，“盘龙塔是我的地盘，我可以让他们免除伤害。”
闻言，厉引危约莫已经能明白盘龙塔是什么性质的法宝，甚至能推测出它的试炼地是什么模样的，当年潜龙一族将它留在飞龙城的目的。
只可惜……
这条龙灵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连飞龙柱上的龙魂都不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