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凡没有回彭城,只是让张宾、杨难敌率军汇合,让襄城公主继续待在彭城,她的身体不适合四处征战,还是留下来好好休养吧!
路上的时候,孟观率领青州军见面。果不其然,王浚逃跑途中没忘了去小沛撒个野,结果人家不守城,打开城门直接奔了出来,王浚这才发现遇到的是孟观,以及他的三万大军,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幽州军被彻底的击垮,王浚本人仅率领两三百骑兵逃走。
石凡不准备停歇,眼下是趁胜追击的好机会,他一方面下令苟晞率军收服兖州与青州,一方面亲自带队,命孟观的青州军为前锋,队伍包括杨奕、陶侃各两万人,还有铁骑营与平西军,一路沿着王浚逃窜的方向追去。
石凡大军的人数接近十万之多,这是他自从进入行伍以来带兵最多的一次,以往他总是讲究少而精,但这一次不同,他要面对的是复杂的形势,要对付的是乌桓人与宇文鲜卑,若是取胜,石凡后面有几十种办法对付他们,若是失败,恐怕中原免不了生灵涂炭。
大军赶到敖仓的时候,得知王浚刚刚渡河过去,石凡正要下令继续追击,他现在不止有十万大军,更是添了刘琨的并州军,以及石超的蜀军与李肇的汉中军,如此之强的兵势怎可荒废,务必要将敌寇一战打垮。
王浚过了黄河,与另外两路军队便可以汇合。现在的形势是攻打并州的一路基本完成任务,攻打冀州的正在围攻最后一座城池邺城,他们完全可以三合一,拿下邺城控制黄河以北,对王浚来说仍是个很大的胜利。
石凡偏偏要搅乱他的好局,一边安排大军过河,一边让后方加强补给,同时给东西二帝写信,连内容都是差不多的,大家一同在邺城会战,打败王浚没什么,关键是对付宇文鲜卑与乌桓人,这一次要是不把他们打痛了,以后麻烦很多。
张宾在一旁笑,“兄长何必为难他们?”
石凡也乐,“我这怎么能是为难呢?他俩都是皇帝,理应保境安民,现在我为前驱,为他们冲锋陷阵,他们难道可以连个面都不露吗?”
张宾提醒道:“东
帝那边来信了。”
石凡一愣,把信接过来,的确是司马遹的亲笔。看过后,石凡长叹一声,这哥们很悲催,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有时候人家待见,还能让他安心做傀儡,有时候人家直接翻脸,连口饭都不想给。自从当上皇太子开始,他就没过什么好日子,贾南风欺负,贾谧欺负,就连石凡对他也不够友善,后来跟着孟观混,然后到了东海王被人一脚踢开,主动投靠王浚,结果王浚出兵一去不复返,他得到消息后连夜逃窜,琅琊城又被东海王重新夺回。
现如今,司马遹无着无落,身边仅剩下许超与几个亲兵,他写信来只有一个意思,希望能够像他的叔叔长沙王那样,找一个世外之地长居,不再涉足中原的纷纷扰扰。石凡看过后问张宾,孟孙,你觉得呢?
张宾言道:“不管东帝有没有威胁,也不管他是不是诚心归附,我想兄长只会有一个处理办法,那就是如他所愿。”
石凡点点头,张宾说的没错,西帝司马颖是他朋友,东帝司马遹也是他朋友,同为金谷二十四友,年少轻狂时便已交好。哪怕是司马遹心中不服,石凡也不打算为难他,荆国与此前的朝代不同,石凡要的是清平盛世,争的是宇宙与星辰,岂会容不下一个司马遹?
是这样想的,石凡说出来的却是“再等等!”
等什么?石凡面对张宾的疑问,说道:“司马家盛极一时,不能亏待了人家,但毕竟是皇族,留在身边不是示好,更大的可能是让他们颤颤巍巍,生怕做错了事情人陷害。与其如此不如给一处繁华之所,让襄城公主的族人都能颐享天年。”
张宾聪明啊,兄长的意思就是离开中原,但是又不好意思太远,环境也不能太恶劣。于是乎,他想到了一海之隔的夷州,也就是千余年后被称为台湾的地方,那里一直是兄长关注的所在,要不是人手不足,他早已派人重点开垦。
在石凡的整体布局里,他偏重于远方,意图在遥远的地方快速扩张势力,而夷州就在眼皮底下,感觉千八百年的不会跑,因此并未过于积极。但是在安置司马皇族
的事情上,石凡在地图上抬眼就看到此处,一旦夷州开垦好了,除了有些季节风大一些,倒也是一处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石凡大概的念头已经有了,锦衣玉食总是免不了的,什么称号也都无所谓,他给全天下示范的是待人以诚,他要想办法给百姓难以拒绝的好生活,生产力是一切外在的决定之源,唯有解决了产出的问题,才能让这个世界快速发展,才能让中华民族抢先占据世界的角角落落。
张宾知晓了他的意思,司马遹要去夷州,但是最好是等等,后面还有不少同伴吧?石凡并不勉强这些人,给了你一个选择权,如果觉得留下舒服,那也是允许的。至于一同前往的有哪些人,那要看这次的表现。
石凡感觉时候到了,他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如果东西二帝能如约前来,他也会像信中所述,给足大家五年的休战发展的时间。但如果你们置强敌于不顾,这个节骨眼还想着坐山观虎斗,石凡在获胜回军的途中,会一个接一个将你们剿灭,彻底的控制中原这块地方。
发给东帝的信需要些时日,石凡选择让乌鸦送去彭城,然后由襄城公主派人送去琅琊城。给西帝的容易些,敖仓向西不远就是虎牢关,过关后可直抵洛京,皇帝的回复会很快回来。
让石凡与张宾意外的是,信函发出没多会,他们渡河的进度刚完成不到三分之一,洛京那边来消息了。石凡看过后惊住了,这是几个意思,曾经全晋国最强大的禁军,以及南征北讨经验丰富的十万牙门军,怎么会有此举动?
……
石凡的本意是救助邺城,但是在洛京看来并非如此,皇帝司马颖寝食难安,他召来了太傅乐广、将军公师藩,询问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石凡大军前来,其中包含他最精锐的平西军与铁骑营,加上孟观的青州军,苟晞的兖州军,刘琨的并州军,以及增援的石超、李肇等各路人马,浩浩荡荡十几万啊!这哪里是对付异族,恐怕是要袭取洛京城吧?
乐广沉默不语,在皇帝提醒之后,他才睁开眼皮,先是叹了口气,“不是不想,是难能为也
!”
旁边公师藩也垂下了脑袋,如今除了唏嘘,还能做什么?
禁军与牙门军早已不复当初之勇,最精锐的熊渠虎贲如今是青州军的骨干,佽飞虎贲是平西军建立的基础,后来的兵员素质较之以前大幅度滑坡,牙门军在数次征讨中表现一般,他们已经不是最强大的时候。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虽然是个武将,但公师藩清楚,以前他们有豫州与冀州,洛京附近的司州地面也不小,又有其它州郡的供奉,如此才能养活十几万的大军。可眼下的形势危急,丢掉这些地盘看起来在所难免,到时候紧靠几道关口以里的土地,洛京城不用攻,围住了一两年就能饿死他们。
据此,公师藩强烈建议大军出征,与荆国一起打败异族,保全邺城乃至整个冀州,这样的话他们是石凡的战友,大家还有坐下来好好商量的余地,保全各州郡便有了指望。可皇帝偏偏不听,司马颖觉得石凡不会真心与他们为伍,很可能趁着大军外出将他们一网打尽。另外,司马颖仍旧心存侥幸,这次邺城一战,荆国自然是力量强大,但是对面的宇文鲜卑与乌桓人并不差,最好双方打个天昏地暗,也许一觉醒来,这些敌人自己打残,他司马颖的春天又来了。
司马颖想说你痴心妄想,但是人家是皇帝,他没敢提。作为司马颖的部将,看着他上任冀州刺史,看着他从成都王变成王储,然后做成了皇帝。相对而言,皇权对公师藩来说并不神秘,用拳头打出来的嘛!中间加了一些智谋,并非什么皇权神授。
公师藩这次低下脑袋,原因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缩在洛京城不出来的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唯有等待前方的战果。如果石凡赢了,他们出不去,如果异族赢了,他们同样要被围攻,除非双方都没了,这怎么可能?
乐广看了公师藩这个方向,人老成精,他懂得每个人的心思,如此方才说道:“至尊,不管承认不承认,大势已去!”
“太傅,洛京……”
乐广等他说完,但整个人显得并不专注,洛京在手里又怎么样,手握十几万精兵又能如何,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这次石凡没准备攻洛京,但是洛京街头巷尾已经谣言四起,老百姓羡慕荆国的生活,甚至心向往之,军卒们也不愿打仗,而且各级军官享受金谷园分红的比例极高,这些人巴不得迎荆国军队入城。
失去了民心,失去了军心,至于朝堂之上,文武官员怎么想,各大家族是否支持,乐广一概摇头。今日朝堂上这些人,与张华、裴頠在的时候云泥之别,没几个成气候的。至于世家大族,你会发现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最高级别的太原王家、河东裴家、河东卫家、北地傅家、琅琊王家、清河崔家等都已人去房空,其中不少去了襄阳,也有一些回到了故乡,还有谁在支持这个朝廷?
乐广在不经意间说了句耸人听闻的话,“与其到时被人擒获,备受粗鄙之人轻薄,倒不如主动缴械,倒也少不了一场富贵。是吧,公将军?”
这要是平日,都可以定杀头大罪。但乐广是太傅,司马颖当前最倚重的人,而且是他的岳父,这句话又是真心的。
公师藩迟疑了一下,似乎不想承认,但乐广温和的眼神鼓励着他,其中隐藏的犀利似乎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军队已经失控,越来越多人站在了对立面。公师藩虽然身处宫中,坐在皇帝的旁边,但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如果做坚定的保皇党,恐怕那些军卒会首先拿他开刀。
公师藩被乐广逼问,只得如实答道:“形势已然失控,军卒哗变就在这两日!莫将也是无能为力!”
司马颖颓然靠在椅背上,没想到石凡只是离得近了点,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便怂了!
乐广这次没回应,其实他觉得,并非将领与军卒怂,只是礼崩乐坏,皇帝的权威被糟蹋殆尽,他们想不出拼命的理由,只能是随波逐流。的确,石凡在荆国干得不错,单是他的好名声,还有给各界人士的糖衣炮弹,便已经不战而屈人之兵。
洛京完了,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乐广的使命完成,他没能改变什么,但自认为 尽力了。如此说出的话虽然刺耳,但他是真心的,与私自逃跑比起来,这已经算尽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