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冲出了趟远门，很远很远那种。
对顾荣而言，江东暮家自从当年中书令李丰出事，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在过于隆重的场合。但是对荆国而言不是，自从石凡来襄阳城上任，江东暮家便是他们的重要支持者。
当年驻扎定海的海盗，终究成了南洋水军的前身；江东暮家在南部各州郡私下的生意，也成功披上金谷园的外衣；暮家族长暮丰更是成为元老会的一员，同伴是卫瓘、王浑、文鸯这些大佬级的人物，连名声显赫的王济只能在其中做个召集人。
而年近四旬的暮冲，在荆州众多年轻有为将领只能屈居准将的时候，他稳稳占据八大将军中的一个位置，成为众人最意外的一个人选。也难怪，暮冲极少被陆地上的人认识，但他在海上可是威名赫赫，在交州刺史岐盛看来，八大将里他的位置应该很靠前才对。
暮冲走了上来，他的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看起来很结实，皮肤在热带环境穿梭下晒得黝黑，连脸庞都像是抹了一层灰。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头发像是剪过的，大概只有三寸长的样子，胡须更是剃的干干净净，让众人看后心里面很不舒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怎么能这样？
石凡替他解释：“诸位若是去了那地方，也会剃掉的！热得要人命的天气，身上有一根毛都嫌多。”
这话有些夸张，但是用石凡调侃的语气说出来，大家至少可以理解，听说交广一代常有人这个造型，暮冲这个就是工作所需，不能指责人家。
其实，石凡一直想这样子，头发理短一些，胡子剃一剃，整个人都会神清气爽。作为在荆州做了种种奇怪举动的石凡，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望而却步，社会舆论太可怕，石凡可不能图一时痛快，结果惹了众怒，进而影响到其它方面。
暮冲满不在乎，说道：“指甲盖也是
父母所给，太长了一样要斩断，头发与胡须岂能例外？”
这套理论站不住脚，当年魏武帝曹操犯了自己制定的法令，于是“割发代首”，割下一缕头发便是对人极大的侮辱，在曹操那里都能代替砍头，可见人们对“理发”的巨大偏见，岂会因暮冲的言语而有改变。
石凡连忙转移话题，问道：“睿冲先住下喝一杯酒，然后当着大家的面，说一说外面的世界。”
暮冲对着石凡抱拳，并没有喝酒，看到旁边悬挂的地图，走过去指着说道：“向大将军以及诸位汇报，暮冲此行的目的地是这里，大将军说这里应该叫新西兰，那里果然有很多不会飞的鸟。”
他指着图上那个巨大岛屿的右下方，后世里所称的新西兰岛群。虽然包括暮冲在内，没有人知道石凡为什么给他命名为新西兰，新的“西兰”吗？那旧的西兰在哪？但是大家都承认，单纯从听觉说来，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与此类似的，地图上很多名字都是石凡取的，诸如爪哇岛、巴厘岛、菲律宾岛、马六甲海峡、马尔代夫，以及那个巨大的澳大利亚，乍一听起来都怪怪的，时间长了感觉无不悦耳。
暮冲继续介绍道：“我们出发的时候二十条船，那时候大将军还是荆州刺史、镇南将军，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大将军已经是大将军，而且还是荆王世子……”
有点扯远了，暮冲及时将话题拉回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按照大将军的吩咐，沿着既定的航线行进，一路上补给不错，最终找到了这个叫‘新西兰’的岛屿，没有太多稀罕东西，只带回来一种特别大的蜥蜴，以及一群特别漂亮的鸟。”
这些东西都是形象工程，暮冲说的那种鸟多半是孔雀、椋鸟之类，直接送去动物园，让襄阳旬报做个报道就好。石凡关心的是下一趟的新西兰
之行，必须运送一批人前往殖民，在岛上建立可以自给自足并长期供给的点，至于目的，石凡看向了地图的更右边。
连暮冲都不太相信，石凡说从新西兰向东，大概距离相当于向北到交州，有一个比澳大利亚大好多倍的大陆，那里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于是命名为“黄金大陆”。这个说法来源于一本书，这本书的作者佚名，将黄金大陆描绘的美轮美奂，其真实性却无法考证。
不管别人怎么看这本叫作《黄金大陆》书，至少暮冲觉得，作者是石凡的可能性最大。即便他不是作者，也一定深读此书，并据书中描述指示他找到新西兰岛。在石凡下一步的构想里，第一步是派人殖民新西兰，将此处变成长期的定居点。接下来便是向东继续探索，寻找那个传说中的满是黄金的地方。
当然了，这么远的距离，从新西兰向东的行程里，那本书里有介绍，至少有十几处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最快抵达的路是安全，应该将这些岛屿一个接一个的征服，像玩跳板一样的将漫长的路程变得一段一段，最后成功登上那个神奇的地方。
石凡听到暮冲介绍，心中再次充满了壮志豪情，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有希望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发现黄金大陆，也就是“美洲”的大新闻。他稀罕的倒不是那里的宝藏，反倒是一些别人不在意，甚至没人知道的东西，比如玉米、花生、土豆、地瓜、辣椒、橡胶等。
这些农作物在各地的重新分布，才有望彻底改变世界，玉米、花生与薯类看起来不起眼，却大多能够在干旱低温的地方生长，而且产量是惊人的，于是才有大航海之后世界各地人口的大爆发，中国当时也来了一次“番薯盛世”，也就是俗称的康乾盛世，人口在短短百余载巨变，从千余年不怎么增长的几千万，瞬间跨
入三个亿，主要原因是同样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口。
石凡期盼着将这些农作物引入，带来人口至少两三百年的快速增长期，由此让中华文明的发展瞬间加速，并将生养的人口在更广的范围开枝散叶。繁衍是人类乃至整个生物界不变的真理，你只能足够能生养，又有那么多新增的耕地，那么至少东南亚、澳洲、美洲在未来百年内都将落入我们的手里，其余地方或者心向往之，或者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暮冲继续道：“可惜的是，我们去的时候二十条船，回来的时候还剩十七条，好在救援及时，一路上补给尚可，军卒伤亡较上一次远行好了很多。”
大海有它暴戾的一面，这一路上少不了遇到狂风巨浪，也会行驶到暗礁区域，二十条船探索新西兰再成功返程，只丢了三条已经很了不起。至于充当船员的军卒，石凡除了高福利之外，在预防船员常见的坏血病方面有针对措施，在饮用淡水中早早的加入青柠汁，避免了欧洲列强航海时因淡水不易保存只能每天喝的醉醺醺。
这次出海需要总结的有很多，暮冲的航海日志写得满满当当，他的测绘员队伍持续成长，航线在上一次基础上再次修正，各种保障措施更加完备。按照石凡的要求，这些珍贵的档案将整理后出版，途中的故事将由跟队的才子写成书，尤其要渲染所到之处迷人的地方，吸引更多人趋之如骛。
石凡了解到情况以后，对暮冲说道：“睿冲，好好休息一阵子，下一趟航行更为重要，可能还需要你亲自去。另外，留守的南洋水军在最近两次战役都表现不错，需要你做一番调整。”
暮冲答应下来，他已经爱上了冒险，爱上了发现，甚至于他有些眼馋那些殖民海外的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有话想说。
石凡发觉他有心思，问：“
睿冲，可有何建议？”
暮冲道：“如果那本书所言属实的话，那么新西兰将是关键的一个据点，我想请求为家族谋取这块地方，并负责迁移人口开垦土地，将新西兰建成一方乐土。大将军，你别舍不得，我只要靠北小点那个岛就行。”
阳光下，石凡笑得很温暖，那个地方他虽没去过，却向往很久，据说有三个特点，天蓝，草绿，水美。那里的环境美的一塌糊涂，让人不自觉有种舒适的感觉，很多动物都没有天敌，以至于不少鸟类丧失了飞翔的动力，变成了有翅膀却只能在地上溜达的步行者。
暮冲的眼光不错，看中这么一片有着世外桃源般感觉的地方，石凡心想这也是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给一个北岛也不小，他一张嘴就给许出去了。可现在是开拓时期，但凡有点能力的能组织起来人手的，石凡乐得其成。何况，这个请求还是暮冲提出来的，石凡笑着同意，表示将提请高层会议通过，若是能将新西兰打造成一个基地，远了说是为了黄金大陆，近处说对开发澳洲都非常有利，册封暮冲为新西兰总督，让其家族按律法规定尽可能多的占有土地，这又有何不可？
转过头来，石凡面对惊愕的众人，说道：“海上好地方还有不少，诸位若是有这份心思，都可以参与进来。我想把地图上这些绿色和灰色的地方全部变成红色。”
红色意味着已经殖民的地方，石凡的野心是中华儿女在这些位置的全覆盖。
大家彻底的惊住了，敢情今天来不是简单的聚会，也不是石凡要依靠他们治理扬州，这随便打手一指，便是和扬州大小土地的归属问题。众人是又羡慕，同时还有些不安，海外这些东西，靠谱吗？
石凡不怕他们不信，还有后招呢！
让你们顺其自然的主动去做，总比我捏着鞭子在后面吆喝要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