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山之上，近来香火渐旺，可比襄阳城中的佛学院，以及汉水旁边的翠云庵。
但是又有所不同，襄山的寺庙规模不大，但人气很足。今天是他们的大日子，据说是新建的几座宝殿投入使用，佛学界包括高僧弗如檀、翠云庵的玄静师太均会参与。
石凡好久没见母亲，又赶上这么一件大事，推掉了不少事情，一早便乘车子前往。同车的还有他的夫人罗什，她来自佛学圣地龟兹，自幼笃信佛学，正是石凡此行最佳的伙伴。
自从为石凡生下一女之后，罗什更加的虔诚真挚，每日都会诵读经文，不停为女儿祈福。石凡很喜欢这个女儿，继石旗之后，这是他第二个孩子，如今已经快要一岁。再加上卫烁与绿珠相继生娃，他已经凑足四个娃娃。
虽然生殖能力总算得到验证，石凡还是可以生儿育女的，而且速度也不是太慢。但石凡很快发现新的问题，那就是生下的都是女孩。他本人没觉得什么，对他而言生儿生女都一样。但身边人的目光告诉他，石凡仍旧被人怀疑，只能生女儿，生不出儿子。
石凡一笑置之，反正他还很年轻，这么多的妻妾，按照当前的速度，不至于像陶侃那般生出一个村子，但有个十几二十的总是没问题。至于男孩女孩，管不了那么多，使了劲的生，总会有男孩出现。
罗什的孩子取名梦珠，原因是在母亲怀孕的这段时间，经常梦见在西边有一颗明珠闪烁，后来诞下孩子后。没想按照石凡规定“旗开得胜”的顺序，姐姐叫石旗，罗什的孩子没有跟着叫石开，而是称作石梦珠。
至于另外两个娃，卫烁与绿珠几乎同时产女，相差不过两日。两个娃娃都很漂亮，但肤色与眼珠、头发略有差异，卫
烁夸赞惟妙惟肖，因此卫烁的女儿叫石惟妙，绿珠的女儿叫石惟肖。
在取名方面，对于几位夫人不听从指示，石凡表示由衷的遗憾，但他只能徒呼奈何。在他的身边久了，这些夫人们自由主义思想泛滥，什么事都讲究个自在，故意不遵石凡的命令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石凡好久没见夫人们，接下来的几天没闲着，自家的田地一年来没有耕耘，都已经荒芜了，他必须加把劲，赶紧给老石家填坑播种。从性格温婉的杨芷、罗什，到泼辣多姿的王景风，再有大才女卫烁，还有鲜卑姑娘绿珠与红旖，除了荀灌娘一路上跟着多贪了不少雨露，其余的每人一晚，有时候两个凑一起雨露均沾，把石凡忙得够呛。
今天带罗什去襄山，对石凡而言算是放假休息，最近是白天忙政事晚上忙房事，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会。幸亏他带的是罗什，一个标准的佛教徒，她虽然也要为石凡繁育后嗣，但那方面相对温和，除非石凡要她才会款款脱衣，而不是王景风与绿珠那种迫不及待。
罗什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高兴，坐在身边的石凡突然想起来，罗什信仰的佛学与大晋国的不太一样。比如龟兹国的佛学不会救苦救难，而大晋国的会。原因是佛学讲究因缘际会，继而是因果报应，你多行善举可以积善报，做了坏事就会得恶果，哪里会有佛祖赶来救苦救难，岂不是与佛学的根本冲突？
还有各种俗物，比如治病，比如算命。佛祖可不会治病，他只会让信众们虔诚的修炼，最后顿悟后得道成佛。罗什想不通，这些佛学信徒什么时候都成医者了，走到哪里都会替人诊病。还有算命，佛学里认为命由天定，那是你前世积攒的必然结果，首先是无法
算出的，然后是算了不能改命的。如果一个人连命运都可以更改，那还要因果报应与三世轮回何用？
基于这些分歧，罗什虽然在襄阳，却从不去佛学院见高僧，哪怕是弗如檀几次来金谷园做客，罗什也只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他们俩一个是龟兹人，一个是于阗人，分布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北，分别是丝绸之路的南北两路，基本上还算是同乡，却在佛学里不是一个路数。
还有玄静师太，他是石凡的亲生母亲，罗什见到她亲昵的不得了。但罗什有自己的坚持，她对大晋国佛教保持礼貌的距离，你们什么样子都可以，但我坚持自己的认知。这一点做得很对，石凡多次夸赞过她，别人什么样不要反对，但你可以做自己，这是石凡关于宗教、关于学问的基本认知。
罗什也在影响身边的人，在贵妇圈里，不少信佛的更赞同罗什的主张，他们自称龟兹佛学，以区别大晋国广为流传的婆罗门佛学。这些人虽然数量不多，却都是官员及大族的家眷，她们没有寺庙可以诵经，便轮流各家做客，同样搞得有声有色。
石凡曾与罗什谈过，认为她做得很好，只要教人一心向善，又不主动与谁起冲突，那都是极好的。但是弗如檀法师，还有玄静师太，他们同样有自己的苦衷。至于原因，其实石凡早就想说。
今日两人同坐一车，石凡正好有机会与她好好聊聊，“罗什，你知道为何佛祖顿悟，佛学诞生并开始流传，用了百余年的时间，信众却连一万都不到？”
罗什摇头，她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石凡便主动言道：“在一百年前，大晋国的土地发生了一场动乱。那时候还是汉朝，有一帮子农夫突然暴起，打得官府措手不及，
直接导致后来群雄并起，并最终灭亡了大汉朝。”
罗什爱读书，来襄阳后书不离手，这段历史自然知晓，“郎君说的是张角兄弟的太平道，那场动乱被你在一篇文章里称为黄巾起义。”
“是的，在过去，甚至于所有张角以前的时候，从没有耕田的农夫大规模的暴动。即便再怎么活不下去，一般几百、几千，至多能到一万，又没有马匹与兵刃，很快都会被官府镇压。但黄巾起义不同，张角掌控了几十万的信众，掀起一场规模宏大的风潮，直接让大汉朝颤栗不已。”
见罗什听后一头雾水，石凡解释道：“这便是宗教的强大力量，别看现在襄阳城这么多买卖人，在以前的时候，大汉朝的土地上除了少数官员与地方大族，大多数人都是农夫，他们分布在村庄与田野，每个村子几十户，甚至连几百户的都很罕见，你走遍百里的路程，也许见不到几个村子。再加上各地交通不便，很多人从生到死不会离家太远，他们见过的人甚至超不过千人。”
罗什聪慧，似乎听懂了，问道：“郎君是说，因为人口稀少又居住分散，且交通极为不便利，因此很难组织民众起来反抗官府。”
石凡点头，“是啊，官府招兵或者服徭役都经常是强行抓捕，何况是一个张角登高一呼。除非是闹饥荒，百姓不得不流动起来，携儿带女的四处流动，像滚雪球一般的聚集在一起。但是还不行，他们很难找到合适的领袖，即便找到了也会很快抛弃，很难有人具有引领百姓生死相搏的魅力。”
罗什猜测道：“郎君是说，张角是通过传教做到的。”
石凡感叹孺子可教，罗什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毕竟是龟兹公主，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又在龟
兹国接收到南来北往各地的文化熏陶。
“整个大汉朝，甚至包含汉朝之前的陈胜、吴广，张角才是第一个靠拉拢平民百姓闹出天大动静的人。张角能将几十万人组织在一起，能在同一天里发起行动，即便是消息提前外泄，官府同样无法奈何他。不得不说，张角借助佛学里的很多知识，他将外来的东西融入自己的太平道里，让信徒将其神化，借此牢牢把控几十万人的心，虽然最后失败了，但道学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兴盛，直到今日完全压制了儒学思想。”
罗什想了想，问：“郎君的意思是，一个宗教要想发展，比如要融合别人的优点，找到它适宜生存的土壤。”
石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夫人说的对，你可以很自我，在贵妇人圈里信奉你们认为正确的事情。但是弗如檀不行，他接受我的很多建议，修正了佛学的教义。比如佛学让人出家，但儒家最讲究孝道，因为信佛对父母与家族不管不顾，这就是大逆不道。比如佛学让人不可贪财，只能吃乞讨来的东西，但官府不能养活那么多闲人，你可以信佛，但你必须劳作换取食物。”
弗如檀因为石凡的主张，确实将大晋国的佛学改变了很多，变得更加包容、更加灵活，最终演化成只要心诚，有空时候念念经，便可以称为佛教徒。但是襄山上的佛学略有差异，他是弗如檀新收不久的弟子达利一手创建，据说除了教人向善，还多了一项技能，他教人武艺，不为杀人，只为救人。
乌贪国纯正的功夫，消息一出引来众多慕名求学之人，达利收徒极为严苛，据说至今为止只有十余名弟子。
石凡带罗什前往，更多是想见识一下武学与佛学结合后，会是多么有趣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