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暴怒,从落霞谷向北去当阳城,短短百多里的路程,竟然被荆州军追着尾巴咬了三口。
杨奕带队非常的狡诈,仗着五千铁骑营战斗力强、灵活性高,每次都是猛打一阵,等你主力回击,他已经逃之夭夭,另外两万多人埋伏在后面,你敢追他正好打伏击。
“谁能帮本王抓住此人,重重有赏!”
军师祭酒毕垣心中一颤,咱哪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赏赐?金银财宝现在都没人要了,换不成粮食还是饿肚子。
将军张方却挺身而出,河间王身边没什么独当一面的人物,李肇已经率三万大军回师守卫江州,毕垣又是个嘴上跑火车,肚子里没货的怂包,看来看去还得他张方出马。
河间王问:“张将军有何对策?”
张方是标准的武夫,没读过什么书,连自个名字都不会写,大咧咧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有何难?”
估计他也就会这句,河间王还是心存幻想,深知此人虽不读书,但向来粗中有细,小心思没有,偶尔迸发出大智慧。
张方说道:“殿下给我留两万禁军,你带其余人继续向当阳城进发,我保证痛打荆州军。”
看他执着的表情,河间王反正没别的招,对付凶猛快速的铁骑营,只有靠威武雄壮的张方将军了。河间王大队出发,天色渐渐黑下去,张方示意军队隐藏,一左一右埋伏在两侧,他本人居中指挥,同时注意隐蔽。
身边将领问:“将军,你也不设置陷阱,不放置鹿角,更没有壕沟,怎么对付铁骑营?”
张方“哼”了一声,“对付一支骄兵,哪还用那么麻烦?只要看到他们来了,乱箭齐发,然后冲上去一顿砍,赢了!”
那员将领没敢接着问,要是胜
利这般简单,河间王不至于从一方霸主沦落成游击队头领。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张方贴着地,边听边点头,来了,全来了!
刚才那员将领小心问:“荆州军全到了?”
“不,是铁骑营,听动静差不多五千人齐了。”
将领大惊失色:“将军,怎么办?”
张方怒其不争的给他胸口一拳,打得此人弯下腰去。
张方训斥道:“本将军说过,到了近前乱箭齐发,然后一拥而上,保证砍得他们不知所措……赢了!”
怎么就赢了?好的嘛!你说赢就赢,干嘛打人?
时候不长,马蹄声更加响亮,感觉地面都被震动的乱晃。行军途中,铁骑营都是全幅装备,而且每人至少两匹马,他们的类型偏重于重骑兵,速度比步兵强出很多,但是比轻骑兵,尤其是匈奴或者鲜卑骑兵,灵活性方面没有优势。
张方一挥手,鼓声响起,埋伏的两万蜀军,也是以前从洛京带出来的禁军,果真是一拥而上,没有什么战术,不讲什么策略,砍吧!杀吧!痛快吧!
铁骑营装备精良,兵源素质极佳,除了最初的一千凉州铁骑,又补充了来自各军的精锐力量,经历了河西、匈奴、交广、夏口几次战事之后,队伍已经非常的成熟稳重。主将杨奕与北宫纯在马上简单一交流,清楚自己中了埋伏,都怪前面战事过于顺利,他们行军速度又太快,斥候侦查的范围与详细程度明显不足,为了在深夜再次伏击河间王一次,因此才有今天这般境遇。
铁骑营将军北宫纯建议道:“杀过去!”
主将杨奕赞同,说的对,越是怕,越是往后退,那输的才会越惨。
铁骑营听从号令,并不显得慌张,奋力向前
杀去。基本上,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冲在前面的杨奕、北宫纯以及千余人顺利通过。回头向身后看,却发现军队大部分被敌人纠缠住。
战场上起了火,照的还算明亮,大家呼喊着,不停拼杀。不断有人跌落马下,清晰可闻的惨呼。北宫纯黑着脸,他统率这支精锐精兵很久了,历经大小战事几十次,多数都是摧枯拉朽的一边倒,从未像今天这般死伤惨重。
反观河间王这边,张方是个与北宫纯相仿的狠人,他有着两万大军,而且都是当初从洛京的禁军带出来的,战斗力同样不可小视。张方在尝到甜头之后,赶在铁骑营跑不起来的时候,不停催促军队围剿。
幸亏铁骑营装备好,连马匹的关键部位都有防护,加上军卒个战能力强,才没有被迅速击溃。北宫纯恨得钢牙紧咬,杨奕同样意识到大事不妙,若置之不理,铁骑营今天算是废在这里了。
为帅者,此刻应当机立断,杨奕喊道:“回去救兄弟们!”
他一马当先,手持凤翅镏金镋冲了回去。北宫纯毫不含糊,呼喊着跟着。在他们身后,这千余兵将同样如此。
张方很意外,他刚才没有尽全力阻挡这些人,为的是分割敌军。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跑,反而再次气势汹汹的奔来。铁骑营一旦有了冲击的速度,步兵是很难抵御的,张方军备冲散了一角。
此举极大鼓舞了铁骑营的斗志,被围困的三千余人杀出了缺口,他们重新奔跑起来。杨奕与北宫纯呼喊着着急队伍,重新聚拢阵型,与张方军展开反复的拉锯战。
这一战非常惨烈,一直杀到次日天明,北宫纯感觉战马颤动了一下,紧跟着战马倒毙,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有敌方军卒提刀
赶来,被赶上来的杨奕挥舞凤翅镏金镋挡住。
这时候,听到远处传来动静,双方军卒几乎同时竖起耳朵。铁骑营与张方的两万蜀军打得难解难分,这时候无论哪一方来了援军,都可以轻易击倒对方。声音从南面来,铁骑营欢呼起来,是军师干令升与将军郝度元来了。
受到鼓舞的铁骑营继续冲杀,不过很多人已经没了马匹,或者在这场缠斗中战死,或者和北宫纯的战马般早已累死。张方是位勇士,但他不是莽夫,知道落败并不留恋战场,招呼军卒向北逃去,这个方向可以赶上河间王的大军。
铁骑营已经没有追击的能力,他们的战马不堪重负,军卒同样是强弩之末。因此,杨奕命令军卒停步,后面的干宝与郝度元到了,杨奕命郝度元带军追击二十里,无论胜败都退回来。
干宝从马背跳下,望着满脸血污的杨奕与北宫纯,以及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还有地上密密麻麻的死尸,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还是北宫纯先开口的,却不是说话,而是哇哇大哭起来。杨奕与干宝看着他,却不知怎么安慰。
战场在不断的清理中,有军卒过来汇报:“此战斩杀敌军首级一万两千四百二十三,我军……”
北宫纯大吼:“我军如何?”
面对他的气势,军卒吓得战战兢兢,说道:“我军战死两千六百八十人整,伤者众多。”
几乎一比三的战损比,无愧于铁骑营的美名。但北宫纯却像是打了败仗一般,总计才五千人的铁骑营,经此一战几乎全军覆没,算起来还剩不到一半的人,其中多数带不止一处的伤。
杨奕主动揽过罪责:“是我指挥不当,夜间行军又不探明路况,方才有此劫难。”
北宫纯没说话,他并不怪杨奕,乘胜追击是自己赞同的决议。没想到看起来懦弱的河间王有这么强大一支军队,尤其是将领张方,真是一员虎将。
干宝在场,昨天的军事会议中,他建议稳妥一些,瞅准了咬一口,瞅不准就放一放,只要跟在河间王的身后,就可以起到牵制的作用。但是杨奕与北宫纯都反对,前面接二连三的战役表明,河间王的蜀军不堪一击,必须紧紧咬住让他动弹不得,否则他们会为害荆州,让一座接一座的城池遭殃。
干宝在力荐无果之后,只好听从集体决议,任由主帅杨奕与铁骑营将军北宫纯率五千人追击,而他与郝度元带大队在后接应。但干宝留了个心眼,他让沿途斥候及时反馈前军情况,半夜时分得知杨奕他们遇到伏击,他迅速带大军赶路,总算在天亮那一刻杀到,救下杨奕、北宫纯及两千多铁骑营军卒。
干宝并没有显摆自己的功劳,而是说道:“从落霞谷出来都三天了,敌军还没有攻克哪怕一座城池,这是我军将士拿命换来的。这一战虽然损失过大,但同时也重创敌军,总体来说还是一场胜仗。各位不用内疚,我们现在要抖擞精神打好后面的仗,才能让将士的血不白流,才能让荆州百姓少受战争的苦。”
他的话还没说完,有传令兵来汇报:“元帅,军师,各位将军,前方传来消息,蜀军已经攻克当阳,屠城!”
当阳几乎没什么守军,被攻克情理之中,但是当听到“屠城”二字,众人都被惊住了,这得多大的怨气啊,都是在自己百姓的土地上,怎能干这等天怒人怨的事?
尤其是杨奕,钢牙咬碎,好半天,怒道:“我要亲手宰了这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