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的金谷园有个倚翠楼,到了襄阳,石凡不改本性,同样竖立着一座倚翠楼。
这名字好俗,但石凡觉得,总比怡红院好听些。楼里面住着他的夫人卫烁、王景风,也住着绿珠、红旖,甚至还有一心向佛的罗什公主,唯独杨芷为了避嫌与孩子隐居它处。
石凡带着荀瓘娘来了这里,选择一处僻静的雅间,要了些小炒菜,烫了壶金谷佳酿,两人相对小酌。荀瓘娘疑问,我这会应该回家了吧?
石凡道:“知道主簿是干什么的吗?”
主簿相当于后世的“办公室主任”,你以为是兵头将尾,做些迎来送往、上传下达的事。不是,他的主要功用是服务领导,让领导及他的家人生活幸福、心情舒畅。
荀瓘娘听了他的描述,疑问道:“你是说,我是为你个人劳作?”
石凡看她认真的样子,转移话题道:“喝酒!喝酒!”
两人边吃边喝,石凡又问:“你真的想去洛京?”
见荀灌娘点头,石凡说道:“去见见世面也好,你明天就跟王武子走吧!不过……”
荀灌娘问:“不过什么?”
石凡认真道:“不把生米做成熟饭,我总觉得不放心!”
荀灌娘知道他的意思,但是这句话说出来很突兀,两人很尴尬的样子,毕竟荀灌娘未经人事,不太懂其中的奥妙。
这次,转移话题的轮到荀灌娘,“喝酒!喝酒!”
喝着,喝着,两人灌进去不少,早听说金谷原酿的厉害,荀灌娘还是第一次体验,感觉脸越来越红,心跳还在加速,嘴巴似乎张开就想说话。
“我……我这是怎么了?”
石凡答道:“也许是时间长了,你发现喜欢上我了吧!”
喜欢?其实就是爱情的毒药,一旦有了便很难自拔。
石凡欣
喜看着她,其实人有的时候需要冲动,如果一直都那么理智,咱俩要等到天荒地老。你不但会喜欢我,还会彻底的爱上我。
荀灌娘不解,喜欢与爱,听起来好陌生的词汇,与区别吗?
喜欢,就是一种欣赏,一种看起来很拽的美好。但是爱却是一种包容,无论你是好的还是坏的,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都将视你为最亲最近的人,能够与你生死与共,能够陪你天荒地老。
荀灌娘问:“那你是喜欢我,还是爱上了我?”
石凡想:“我是先喜欢你,喜欢的你的笑,喜欢的倔强,喜欢你的肉体。然后我爱上了你,爱你的一切,爱你所爱的一切。”
要不是看遍了石凡的书籍,荀灌娘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她能深切的感受到,石凡身上散发着……酒气。
在酒气之外,是对她装饰完好的欲望。他年轻,有才气,有地位,最了不起的是,他有个大大的梦想。如同他在文章里写到的,忘不了诗与远方,我的征途是星辰与大海。朋友啊,你以为我会迷失,但是我没有,犹记得回家的路。你也许说我莽撞,总是在异想天开,但我知道,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将梦想当做胡饼的男子,一个将幸福带给人民的家伙。
酒精是排解尴尬的良药,是让人充分表达的开关,许是受到浪漫情绪的影响,荀灌娘轻声道:“去我家提亲,我愿嫁给你。”
……
兖州地界,东海王司马越暴跳如雷,他的军队连续进攻十余日却一无所获,反倒被人偷袭了身后的城池,不得已只好下令退军。
败退的时候,司马越兀自恼怒,在夺取豫州之后,他先是在荆州吃了石凡的亏,继而治理豫州遇到阻碍,各大家族阴奉阳
违,不太给面子。他本计划北上夺取兖州,借此扬威,没想到兖州刺史苟晞这么能打,他兵少却敢野战,与司马越三日一大战、一日一小战,竟丝不落下风。
将领曹薿提醒,苟晞这是扰乱之策,他根本不让我们停下来,加上此人擅于带兵,兖州兵素质在我军之上,既然不能速胜,不如避其锋芒,暂时退回为好。
王衍也劝说,青州的孟观最近有动静,他是感觉唇亡齿寒,如若殿下夺了兖州,下一个被针对的就是他的青州。如果我们继续打苟晞,恐怕孟观会偷袭我们身后。
司马越不是莽撞之辈,他清楚对付兖州重在速战速决,一旦旷日持久,各种变故就可能产生。其实,司马越的怒火是装个样子,他能恼谁呢?苟晞是他的敌人,当然要用力打,如果非要埋怨,只怪自己没有谋划好,甚至没想到苟晞这么厉害。
王衍与他并排骑马,说道:“殿下,其实娶不到羊家的女子,也没什么要紧的。现如今的关键是,怎么对付河间王那边。”
司马越原本的盘算是很好的,他吸取在豫州与大族相处的经验,打算为儿子娶泰山羊家的女子,先控制住兖州的豪族,继而从思想上瓦解他们,像石凡那样,不动一兵一卒,水到渠成的夺了兖州刺史苟晞的大权。但是没想到,远在洛京的河间王出手,准备立羊家女子为皇后,这是司马越用什么借口都没法争的。
得知消息之后,司马越突然没耐心了,率领大军准备偷袭兖州,刚开始行军还算顺利,紧跟着且接连被兖州军阻击。这苟晞打仗有个特点,他始终不用全力,与你对阵时兵贵神速,你若追击他还有后手。在反复几次之后,司马越发现他的特点,但可惜没有
解决的办法,这苟晞像个滑腻腻的泥鳅,总在你眼皮底下钻来钻去,却始终拿他没办法。
司马越担心的不是河间王那边,那夯货成不了大气候。他真正遗憾的是不能立威,回到豫州恐遭那些大家族嘲笑。尤其是颍川荀家,这是豫州最大的家族,族长荀頵以及最有声望的荀崧,都不愿到司马越府中做官。与之相反的,荀崧之女荀灌娘还跑去荆州仕考,这让司马越很是恼火,但是又拿荀家没有办法。
王衍劝道:“那荀灌娘与石凡是私情,未必与家族选择有关。荀家的真实想法是不轻易表态,无论谁得势都不会亏待他们。如果他们选择站队,那就有很大可能会输,反而不如现在的样子。”
司马越觉得,“也许夷甫兄说的对,但是没有荀家的支持,豫州的各大家族跟着起哄,我们在豫州不稳啊!”
这也是王衍担心的问题,建议道:“不如我们想别的办法,打兖州立威是不太可能的,向西打荆州同样不行。如果殿下想扩大地盘,不如拿下南面的交广。”
再过千余年,或许交州、广州能发展起来,对司马越而言,这会的交广形同鸡肋,给他吃都要犹豫半天。对于王衍的提议,他只是回答再等等看,在司马越的周围,也只有荆州、兖州,或者司州值得动嘴,但这三个地方都是硬骨头,没一个好啃的。
王衍说道:“洛京那边该去了,再迟恐怕来不及。”
司马越想了想,问:“荆州那边怎么安排的?”
王衍答:“听探子消息,石浩然称病不去,派王武子代表。”
司马越一听,这办法不错,“王武子是大名士,夷甫你也是,不如你辛苦一趟。我呢,石浩然称病,就说我受伤了。”
王衍知道司
马越的心思,河间王现在处处针对他,甚至于将他视作地方上的最大障碍,如果司马越胆敢入京,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其余像石凡等人,大抵也是这个想法,称病不去是明智之选。
王衍提醒道:“虽然石浩然不去,但我可听说了,我们的皇太弟成都王会亲临道贺。”
司马越还刚得知这个消息,“你说什么?成都王敢入京?”
司马颖戍守邺城,他是储君。如果河间王有不臣之心的话,除了篡权痴帝,另一个重要的是对付司马颖。毕竟从法理上说,如果痴帝有什么意外,哪怕是主动让贤,登基的也是人家成都王司马颖,他河间王还是靠不了边。
也就是说,司马颖是河间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却选择亲临洛京城,这是自寻死路,还是另有所图?
司马越精于谋略,想了一想,觉得这是少年天性的话可能性不大,毕竟司马颖身边围绕着卢志、陆机、陆云等一帮谋士,他们不可能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唯一的可能性,司马颖手中有所依仗,他料定河间王拿他没办法。甚至于,他与洛京关键位置的人有联络,完全可以扳倒河间王取而代之。
王衍重重的点头,殿下分析的对,我在想,司马颖掌权与河间王掌权,对我们有何区别呢?
司马越很不情愿的承认,形势会比现在糟。河间王虽然跋扈,但毕竟做不了皇帝,名不正言不顺。但司马颖不同,他身为成都王却不去封地赴任,而是赖在邺城不走,还不是因为储君的位置,他掌权之后可以顺其自然的登位,至尊哪天病亡都与可能。
王衍明白了,此行去洛京,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是站在河间王一边。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敌人,当然是选笨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