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个人还是精神饱满。因为怕死,胡饼与麻杆的话少了很多。反倒是王景风在石凡跟前叽叽咕咕,两人好长时间没说这么多话。王景风感觉,除了刚认识时在翠云庵卿卿我我,此后一直聚少离多,今天能有这样的机会,她反倒是庆幸的。
只可惜,这份庆幸不能持续太久,到了第三天,大家口干舌燥的,因为没有进食而身体虚弱。下面的匈奴人开始挑衅,架起火烤兔子诱惑上面,弄得胡饼与麻杆暴跳如雷,发誓等下来让他们好看。
石凡不用等下去,他还有箭啊,抽出两支拉弓射下去,居高临下很容易打得他们嗷嗷叫。有两名匈奴人中了箭,其余人一哄而散,本来见上面没动静,以为石凡的箭矢用完了。
石凡还有好多,但并不一次性消耗,他要留着,等想出气的时候再用。对于匈奴人来说,便平添了一丝隐患,他们因此不敢离石柱太近,只能远远的守着,等着援军到来,或者石凡等人饿死渴死为止。
王景风眨巴着大眼睛问:“郎君,我们真的会死吗?”
石凡平静答道:“谁都会死,或早或迟而已。”
王景风看起来很遗憾,望着石凡的眼睛说:“可我没活够,我还没生过孩子呢?”
石凡转头看看胡饼与麻杆,他俩还是闭着嘴不说话,石凡小声对王景风说:“要不现在生?”
王景风握紧石凡伸过来的大手,苦笑道:“我要活下去才行,只是怀有身孕有什么用?”
石凡道:“与结果相比,我更喜欢生孩子的过程。”
王景风啐骂:“流氓!”
流氓与“哥哥”类似,石凡通过他的嘴,通过在金谷书局卖的那些书,带给这个时代很多新的词汇,听起来很生动形象。
石凡乐于接受“流氓”的称谓,人在绝境之
下,虽然体力会越来越差,但是那方面的想象力还在,如果没有胡饼与麻杆两个大电灯泡,石凡早就在天地见证下与王景风来一场野外的结合。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更何况,他们在这么一根长相奇怪的石柱之上,石凡觉得不做这件事,反而是辜负天地的美意。无奈人还有羞耻之心,无论是石凡还是王景风,都无法当众苟合,晚上相拥而眠好一些,再进一步就过分了。
石凡想到一首歌,唱给王景风听,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听到,印象略微有些模糊,歌词大概是这样的: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老得哪里也去不了,我还一样把你当做手心里的宝……
只是,和别人的浪漫不同,他们是一夜变老,同样的哪里也去不了,在这擎天一柱上了却此生。
王景风说:“真好听,郎君能再唱一遍吗?”
石凡笑,我跑调都跑到姥姥家了,还好听呢!
王景风却说,能将衰老与死亡看得浪漫,那个人心中一定住着春天,这样的人哪怕老了、丑了,谁都不爱了,她一样自以为是幸福的,在平静祥和中走到生命的尽头。
石凡夸赞:“说的太好了!而且你受我的毒害太过,说出的话越来越像我。”
王景风傻笑,脑袋依偎在石凡的身上。就在两人亲昵的时刻,一个身影爬了上来。石凡大叫一声,伸手去摸腰际的湛卢宝剑。
他们太大意了,也许是身体机能有所下降,也许是被今天呼啸的山风搅乱,竟然没有听见匈奴人有动作。其实从早上开始,匈奴人便在下面鼓捣,想尽各种办法想爬上来,后来他们用树木紧急做了一架梯子,然后悄无声息的向上爬,到现在总算登顶。
石凡的湛卢宝剑
已经出鞘,但有人比他更快,胡饼看起来懒洋洋的,突然伸出一脚,勾在来人的腿上,这名匈奴人身体重心失去,惊呼一声掉落下去,如此高的距离摔下去,死得透透的。
胡饼从地上抠出一个石块,看都没看向下砸下去,只听到又一声惨呼,紧接着是掉落地上的声音。胡饼撇撇嘴,说道:“我敢打赌,没人再爬。”
麻杆道:“我押十万钱,还有人爬!”
胡饼不惧,说道:“日落为限,我赌没人爬,如何?”
麻杆:“怕你?”
胡饼:“我也不怕你!”
两人说着说着又要动手,王景风无奈道:“你俩不怕说多了话会死的早?”
胡饼不放心的朝下看了眼,果然匈奴人撤了梯子,不再妄图用这种方式登顶。他得意的冲麻杆努努嘴,这才回答王景风,说道:“刚才郎君说了,死不死的不重要。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冲着王景风说似乎不礼貌,胡饼问麻杆:“对吧?”
麻杆答:“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我觉得恶心!”
两人又掐在一起,由着他们吧!石凡只提醒了一句,都小心点,别掉下去!
两人还没闹腾完,只听到王景风大喊一声,把他们都吓一跳,怎么了?匈奴人上来了吗?
问话的是麻杆,匈奴人呢?被踢下去了?
胡饼道:“别痴心妄想了,匈奴人不会上来的,你的十万钱输定了。”
石凡问王景风:“到底怎么了?”
王景风指着天空说:“你们看天!”
天上有太阳,还有云彩,怎么了?你是觉得有一片云特别像小兔子吗?
王景风推他一把,“别瞎说,你看那云彩…… 对,记得家父教过我,《易经》里说,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天上棉絮云,午后必雨淋……”
石凡被她雷到了
,“王夷甫懂不懂《易经》,这话一听就是哪首童谣里的,《易经》的词句才没这么平易近人。”
王景风拍拍脑袋,想了想,“哦,可能是小时候母亲教我的。”
石凡的问题是,你从哪看出它们是钩钩云、棉絮云?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胡饼与麻杆到处用手指,那片像…… 像不像一只小羊,你看那犄角……
还有这片,明显是辆马车,前头有两匹马拉着,肯定是郎君这种身份的人才能坐。
王景风恶狠狠瞪他们两眼,做正事呢,你们不捣乱行不行?
石凡拍拍她的手,你做的也不是什么正事。
王景风叹口气,它们为什么不能是钩钩云、棉絮云呢?
石凡叹道:“从哪看都不像,别指望了。”
说完这句话,石凡突然有重大发现,指着下面喊:“你们看!”
因为过于兴奋,石凡的声音很大,连下面的匈奴人都吓一跳。胡饼与麻杆看啊,看了半天问,看什么,看匈奴人吗?
王景风也是,到底要我们看什么啊?
石凡指着地面爬过的一条蛇,再指指飞来飞去的鸟,还不懂吗?
“懂什么?”
石凡道:“你们家《易经》里应该还记录了一句话,燕子低飞蛇过道,蚂蚁搬家蛤蟆叫,大雨不久就来到。”
王景风笑:“你这也不是《易经》,别逗!郎君你……”
王景风说着说着,不说话了,按照石凡童谣里说到了,他对比周围的景物,那鸟确实是燕子,飞那么低不怕擦着肚皮吗?刚才那条蛇确实要过路啊!胡饼也提供了一条佐证,他今天见到的蚂蚁比昨天多,而且行为色匆匆的样子。
也就是说,要下雨了?
大家是喜极而泣啊!老天爷要是能赏一阵雨水,那可是救了四个人的命。他们等啊,盼啊,天色越来越阴沉,
山风越来越流氓,直朝人怀里吹。到了晌午的时候,大雨终于来了,胡饼与麻杆脸冲着天,张着嘴,有水喝的感觉太美妙了。
还是王景风斯文些,至少是用手捧着喝。石凡喝了两口开始想主意,他用石块与泥土堵住水路,让凹槽多储存一些水,而不至于流下去。感谢石柱顶上冲出来的凹槽,光滑,干净,空间还挺大。石凡觉得,如果满了,足够他们四个人坚持个十多天的。
麻杆高兴啊,我们还能活十多天。说不定这些日子里还会下雨,我们又能继续活下去了。
胡饼给了他一拳,“白痴!光喝水就能活下去了,还要有东西吃才行。”
不提吃还好一些,提起来才发现,肚子好饿。王景风摸了摸,都饿瘪了。石凡也摸了摸,不过摸的是王景风的,而且不是肚子,位置还要向上一些,这里不饿瘦了就行。
“咳……”
“你不感觉好冷吗?”
大雨倾盆之后,雨过天晴,不远处漂浮着一道彩虹,配合着山野的郁郁葱葱,美极了。可是美景虽好,谁饿谁知道,谁冷谁也知道。石凡将衣服递给王景风,换上吧,我的是干的。
王景风这才发现,刚才大雨降临之时,大家都淋湿了,唯独石凡将外衣保护起来,目的是为了照顾她。这举动太暖了,比天际红彤彤的太阳更暖。
王景风问:“郎君你不冷吗?”
石凡只穿湿透了的亵衣,却一副调皮的神情,说道:“一想起你要换衣服,我一点都不冷,浑身发热。”
王景风道:“你们俩,转过身去,注意点匈奴人,别再被他们偷偷上来。”
胡饼与麻杆执行力超强,立即照做。
王景风红了脸,小声对石凡说:“郎君,你帮我换衣服!”
见她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样,石凡兴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