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与东海王出阖闾门的时候,恰好遇到石崇,齐王刚从他身边灰溜溜离开。看起来两人此前有一番言语上的交锋,老于世故的石崇无疑是赢家,齐王司马囧显然被羞辱了一番。
河间王有心替齐王出气,说道:“季伦莫要太得意,待身首异处时,方才后悔莫及!”
石崇见到他俩,转身就走,河间王紧追两步,问:“你莫不是要进宫见皇后,怎么又不去了?”
石崇道:“刚才看齐王言语神情,大事尚且可为。如今见两位面色红晕,还略有得意,肯定是奸计得逞。这昭阳殿是去不得了,我还是速速回家准备后事吧!”
河间王很解气的说:“算你知趣!”
见石崇快步离开,东海王却叫道:“不好!”
“怎么了?”
东海王说道:“这石崇根本不是凑巧在这里遇到,他是一直等在阖闾门外,不打算抢先见贾后,而是看我们的神色再定。此人精于察言观色,看我等模样便知大势已去,他此去一定不会再出现,渤海石家要准备撤离。”
河间王不太相信,“哪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现如今各城门都有我们的眼线,石崇更是不被允许出城。”
东海王说了一声:“他可是石崇啊!”
……
当贾南风步入清凉殿的时候,襄城公主不得不起身,客客气气的迎接。皇嫂还是第一次来清凉殿,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贾南风打量着清凉殿里的摆设,听人说石凡在这里放满金银财宝,随便一样餐具或者装饰都价值连城,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襄城公主的生活起居都极尽奢华,随便一块毯子、一炷香都产自遥远之处,就连茅房里的厕纸都是柔软之物,至于巧木轩产的沙发、茶几、餐桌更是稀松平常的东西。
贾南风感叹:“皇帝也不曾有这样的生活啊!”
襄城公主却道
:“皇嫂要是想要,有的是!”
贾南风没好气的说道:“公主多看几眼吧,以后怕是没有了。”
襄城公主疑问道:“皇嫂,那是为何呢?”
“石浩然在长安谋反,圣旨已下,抓捕余党,并查抄其家资。”
这消息晴天霹雳一般,襄城公主却好似早已洞悉,不急不缓的说:“那事情一定进展的不顺利。”
“你……”
襄城公主戳中她的要害,贾南风原本觉得,石凡在外不好对付,但他留在洛京的一切都在掌控中。没想到等她动手时才发现,石崇突然人间蒸发,搜遍全城一无所获,金谷园倒是还在,可惜里面的人一个没有,没有一丝动静,盯梢的没看到有人出入,他们全没了,只留下一座偌大的园子,以及数不尽的财宝。
这还不算,与石崇、石凡交好的人纷纷消失,整个渤海石家,除了司徒公石统在朝中当值时被抓,他在铜驼街的全家,,以及三弟石乔全家,竟然尽数没了踪影。贾南风没办法,再去抓捕他所谓的同党,也就是平时关系不错的人,却发现大家都是无辜的,少有一些相交深厚又罪证确凿的,诸如刘琨、裴頠、潘岳等,贾南风发现都是自己的亲信,同样不能抓。
既然渤海石家只抓到一个石统,他的亲朋好友各有各避祸的路数,查抄资产总是可以的吧?金谷园算一个收获,但真正名贵的物件还是被藏了。铜驼街多半条街都是他们家的,但贾南风的命令发出没多久,便遭到几乎整个朝廷的反对。满朝文武,各大家族,群情激奋的上书议事,更有激动地当面恳请,朝会都快开不下去,全是据理力争的。
贾南风不得不佩服石凡,他的铜驼街可不单纯是赚钱,而是把所有达官贵人吸引进来,大家是生意上紧密合作的伙伴,你封了石凡的店铺,便
是挡了所有人的财路。这里面除了文武群臣与世家大族,包括这些皇室亲王,甚至贾南风身边的宦者与禁军,有几个没有投资铜驼街生意?
即便是洛京城的普通百姓,有了钱会存金谷钱庄,会投进某一个店铺等分红,这都是他们的切身利益,要是你敢宣布生意没了,惹得可是百姓。正因为此,贾南风的做法无异于与世界为敌,她的查禁令发出第三天,便万般无奈下收回,所有买卖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只是宣布石凡拥有的部分收归国有。
这不单纯是石凡的胜利,而是新经济模式取得突破进展,无论幕后老板是谁,无论他出了什么事,经营并不受影响。贾南风闹了半天,发现除了收点钱,她竟然拿石凡没办法。
在种种的不如意之后,贾南风想起襄城公主。好你个石凡,老爹能藏,家人都能跑,连店铺都关停不了,你夫人总还在哀家手里吧?不信你不怕!
不知道石凡怕不怕,襄城公主肯定是不怕,说道:“皇嫂,浩然还远在雍州,那里发生什么并不尽知,不如等他回来进宫汇报,何必急在一时呢?”
贾南风凝视着她,慢慢伸出了手,捏着她粉嫩的脸蛋,阴笑道:“这张脸是真俊俏!杀了你哀家有点舍不得!”
襄城公主答道:“皇嫂说哪里话?我是你的阿妹,你杀我作甚?而且,你杀我有何好处呢?我虽被先帝许配给浩然,但尚未出阁,至少现在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公主,而且是先帝最喜欢的一个,皇嫂杀了我,除了背负骂名,可有一星半点的好处?”
襄城公主虽是女子,但毕竟是司马宗室的一员,作为皇后肆意杀害司马家的人,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襄城公主继而说道:“皇嫂何必将事情闹僵,你真以为我们的皇叔会真心帮忙吗?那河间
王在长安时便声名狼藉,一向是个贪恋权力又无所作为的小人。东海王倒是有些好名声,可他只是疏宗旁支,时刻想着自立山头,怎会忠心于皇嫂?”
贾南风道:“哀家并未信任他们,只是大敌当前,需要他们笼络人心。”
襄城公主笑道:“对了!皇嫂说到这里还不明白吗?浩然即便是真反,也是被两位皇叔逼迫。他不造反,皇叔们怎么名正言顺把持军权?他们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浩然不得不造反。”
贾南风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她不认为任何一方是绝对忠诚的,只是当一个势头太猛的时候,她需要拉拢另一个共同对抗。贾南风在努力培植自己的力量,无奈贾谧不争气,贾模、裴頠、刘琨等人太正直,张华又是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不屑于搞这些。就连她寄予厚望的舅父郭彰,同样标榜正义之士,为人处世光明磊落,让贾南风很是无语。
太原郭家很奇怪,嫁出来的女子个顶个的霸道,代表人物有贾南风的老娘郭槐,有琅琊王家王衍的老婆,有河东裴家裴頠的母亲,还有中山刘家刘琨的母亲等。她们几乎个个管家,性格上很是嫉妒,做事情未免狠辣。反观他们家的男子,从前朝大将军郭淮开始,大多数都是忠烈耿直之士,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咄咄怪事。
拿现在掌管禁军的郭彰为例,他在广陵做太守时便名声甚佳,附近的老百姓亲切的敬称他郭公,甚至于很多其它州郡的人跑去广陵居住,就因为那里有个好官。这次郭彰调回洛京接替石凡的职务,满朝文武没人表示反对,像郭彰这样的人,被举荐升迁,哪怕做大将军都是个人努力,他没有槽点,贾南风顶多是举贤不避亲。
让贾南风无奈的是,郭彰虽然有人望,可惜不能完全为己所用,他做事一板一
眼,待士卒情同手足。很多禁军曾说,从石凡到郭彰,禁军连续遇到好的将领,这是他们的福气。
贾南风奈何不了石凡,奈何不了郭彰,如今连未出阁的襄城公主都吃不住,这让她的雄心壮志碰了壁,贾南风有些闷闷不乐。
襄城公主说:“皇嫂,我是你的阿妹,在一起虽然出不了什么主意,但至少能陪皇嫂解个闷。你把我关进金庸城,或者弄哪里去,除了浩然估计没人关心,反倒给皇嫂带来很多不便,何必呢?”
贾南风道:“至少,石浩然还关心你。有你在哀家手上,他便不能不忌惮。”
襄城公主说:“是啊!只要不出嫁,我一直在皇嫂手上,皇嫂是想利用还是如何都可以,浩然他必须牵挂,必须害怕。但前提是我好好的,如若我不是现在的我,他何必单恋一枝花,浩然曾在一本册子里写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喜欢女人,喜欢各种各样的女人,光皇嫂知道的,有什么河东卫家的大才女卫玠,有洛京第一美人王景风,还有两个慕容部落金发碧眼的女子。就在不久前,听说在西征途中没闲着,还娶了龟兹国的公主……”
顿了顿,襄城公主继续吐槽:“皇嫂啊,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的主,你指望他因为我改变什么?一旦皇嫂宣布他是叛贼,不管我心中是否念着他,恐怕都只能劳燕双飞,到时还指望皇嫂帮我找个合适的郎君。”
贾南风望着她,这女子乖巧,聪明而又会说话,叨叨这半天,意思是说她和石凡不一定的事,贾南风不能因此对付她。
原本怒气冲冲的贾南风,被她东拉西扯的抵挡着,最后的结果是有几分道理。虽然贾南风仍旧不喜欢她,但貌似说的有道理,如果在宫里欺负襄城公主,似乎没什么作用,反而有点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