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石勒,石凡很遗憾,除了长久相处的感情,他还少了一员大将。
当前阶段,可以说是石凡最困难的时候,他与朝廷当家的贾南风快要撕破脸皮,搞不好便是与朝廷对抗,胜算并不大。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便是美人罗什裸身在侧,石凡无心享用。罗什披了件衣服坐起,小心问道:“郎君是英豪之才,怎如此心事重重?”
石凡见罗什同样未睡,拍了怕她的香肩,安慰道:“快些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我没事,只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罗什没有听他的话去睡觉,而是乖巧的问道:“你是不舍那位粟特王子?”
石凡点头:“这个当然有,不过,石世龙去做王子,虽说落难仍有数万人跟随,他日可能在葱岭以西称王。这是可喜可贺的好事,虽不舍却也畅意。”
罗什枕在石凡的臂膀里,继续发问:“那你是担心洛京?”
石凡还是点头:“父亲在洛京,家族数人在洛京,金谷园本不足惜,可里面有我的亲人与好友,还有金谷园深处的桃花源。此外还有铜驼街,我的所有基业所在。此行洛京,赌注下得有点大。”
罗什道:“令尊,还有家族,你似乎漏了一个人,大晋公主呢?”
石凡笑道:“大晋国有句俗话,当你和一个女郎在床上的时候,最好不要替另一个女郎的名字。”
石凡知道,罗什同样对自己将来的生活拿不准,搂了搂她的身子,用另一只手挑逗几下,“我的罗什公主,洛京之行无论吉凶,保底的我们可以雄霸一方。我会让你生活如意,有牛有羊有草原。”
罗什娇笑道:“我们龟兹人不放牧,要草原何用?”
略微停了下,罗什说:“郎君明日何苦要离开呢,就留在长安,拥兵经营雍、
凉、秦三州,待时机以争天下。”
石凡这次只能摇头:“拥兵自重是一种稳妥的办法,但目光放在长安城附近未免格局小了些。最要命的是,对洛京的事情没法不管不顾,为亲友计,为名声计,为生意计,都无法做到。”
罗什懂了,石凡不仅属于长安城,不能像周处、张轨那样安心的待下去。他要去闯荡,去洛京城分一个是非曲直。
石凡掀开盖在罗什身上的衣服,既然睡不着,又想不透彻,不如爽一把,如何?
罗什信佛,不能表现的太踊跃,只是低语道:“奴家是郎君的人。”
……
洛京城内,石崇上朝与回家,然后便是喝茶、吃饭与赌博,这一日从乐世坊回来,天色渐渐暗淡,他走走停停,警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召来侍从,石崇说道:“有人要对我不利,你速去家中搬救兵。”
那人跑出去没多久,石崇听到一声惨叫,刚才那名侍从躺在前面巷口,身上插着一把刀。
“来者不善啊?”
有其他侍从问:“朗主,怎么办?”
石崇想了想,既然前面有埋伏,后面有脚步声,那就走这边。
顺着石崇手指的方向,主仆十余人飞快的跑去。石崇因为不能出城,从宫城到家距离很近,常去的各处场所都在铜驼街,他最近一直是步行,游荡闲逛比骑马方便。
石崇这一跑,后面的脚步声更急了,他们的目的不是恐吓,而是将石崇置之于死地。石崇想到这一层,吓出一身冷汗,前面不远快到西市,那里最大的院落是“通天下”车马铺,车马铺里有保镖、押运、护送等业务,从江湖上雇佣的侠客不在少数。只要到了那里,石崇不信有人可以奈何得了自己。
不幸的是,距离西市还有两个街口,前方有二十余人手持刀
枪站立,似乎等待很久了。前路被堵,而且闯不过去,石崇反而冷静下来,喝问道:“什么人?我与你等有何仇恨?”
这些人黑衣蒙面,看不清长相,领头一人答道:“没什么仇恨,只是想让你死!”
石崇道:“我死?我若是死了,恐怕皇后娘娘不答应!”
那人忍不住笑了,“你还当以前吗?渤海石家与平阳贾家早已不是同盟,她巴不得杀死你而后快!”
石崇也笑,简单吐出两个字:“无知!”
领头蒙面人有些生气,“本来你死就死了,我没必要跟你废话。既然你问起,多说了几句而已。石崇啊石崇,你富可敌国,吃穿用度奢华无比,但也只是个富家翁而已。真以为自己多能耐,拥大军还不是让贾后捉拿回来?”
石崇被人揭短,却不生气,“高手过招总是有胜有负,我石崇棋差一招不能怪别人,但也轮不到你这等无知的腌臜货色评述。”
蒙面人问:“你总说我无知,无知在哪?”
石崇答:“渤海石家暂时被贾后误会,但她一时半刻不会杀我,知道吗?”
石崇若是死了,石凡的大军可以直接攻城,胜败姑且不说,他做出什么都为被天下赞颂,替父报仇来的多少名正言顺啊!所以贾南风不能让那个石崇死,唯有拿他的命要挟石凡,这才能最大限度的有利于她。
另一个无知之处,你以为我是慌不择路吗?到了僻静处你杀我没人知道,我杀你同样如此。
蒙面人没有想到这一层,岔开话题说道:“不和你废话了,受死吧!”
石崇喊道:“等一下!”
蒙面人问:“又怎么了?”
“你们不如报上名来!”
蒙面人奇怪道:“你都快死的人了,难道想变成鬼再找我们算账?”
“不是,我怕等你们死了,
我不知将尸首还给谁。到时候孤魂野鬼的在巷口晃荡,恐怕不太好。”
蒙面人被噎了一下,怒道:“石崇,死到临头,你太自以为是了!”
不再有丝毫的啰嗦,蒙面人动手了,可也只是动手,他们离石崇还有好几步远,纷纷被弩箭射倒。仅仅眨几次眼的功夫,地上倒了好几十,发觉情况不妙后有人想跑,又被赶来的人捅死,现场的蒙面人仅剩一个。
石崇不慌不忙说道:“摘下来吧!”
旁边有人过来禀告道:“石公,我家主公准备好了酒宴,请您过去!”
石崇指着蒙面人说:“不管用什么办法,问清楚他的主子是谁,到底为何杀我。一个时辰为限,如果不说,把他身上的物件一块一块的切下来喂狗!”
那人应道:“谨遵石公旨意!”
石崇大踏步向前,不一会到了一处子,简单两进的院落,正堂当中有一个中年人端坐那里,等着石崇入席。
中年人正是青衣会主公李阳,见石崇进来说道:“凡儿酿的金谷原酿,真够劲!”
石崇道:“这小子惯会这些奇技淫巧,弄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李阳给他倒了一杯,“什么奇技淫巧,依我说,大晋国缺就缺这些。”
“你这个做舅父的别太宠他了,凡儿年纪还小,多些严厉,少一些吹捧。”
李阳笑道:“哪有什么吹捧?凡儿做出全天下最大的买卖,积攒的财富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凡儿弄出前所未有的好东西,试问天下谁人可为?凡儿如此年幼便统兵一方,你当年可没这般风采。”
石崇内心有些得意,只好答道:“此子可兴我渤海石家,将门虎子!”
李阳心想你可拉倒吧,忍不住揭短道:“你一个堂堂镇东将军,被贾后一个突袭夺走了军权,可是辱没将门
名声。”
石崇并不气恼,答道:“贾后此举确实高出一筹,孟观的一万精兵以熊渠虎贲为主,而且在我之前进了襄阳城,占据各处要害。我当时有两个选择,或者如今天这般寄人篱下,或者奋起反抗。”
李阳问:“你觉得选择后者会输?”
石崇摇头:“不然!以我对荆州的掌控,灭掉熊渠虎贲有胜算,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而且,整体局势已变,成都王、长沙王各回封地,凡儿那边状况未知,我一己之力难以对抗朝廷,恐辜负先人上百年的经营。”
“于是,你和当年的镇东将军一样,选择束手就擒,看是否还有脱罪的可能。造反的准备交给另一个人,没有人猜出他是谁,就像当年江东暮家转交给渤海石家一样。”
石崇感叹:“大永,你太聪明!”
“下一步,你如何打算?”
“贾后视荆州为眼中钉、肉中刺,派刘弘为镇东将军,派琅琊王家的小子王澄为荆州刺史。但荆州没那般简单,他们谁也控制不住。”
李阳问:“那太子呢,你藏在哪了?”
石崇笑道:“藏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朝廷说他已经死了,太子便更为安全了。”
“只是太子‘死了’,对你还有什么用处呢?”
石崇:“如果时机成熟,我们说他活,他便活过来了。”
两人碰杯饮下,酒的味道香醇,两杯下去让人晕乎乎的。李阳轻易不愿露面,但今日有些撑不住了,他自诩料事如神,但有些捉摸不定贾南风的意思,她既然准备对渤海石家动手,为何对青衣会毫无动作?或者你是拉拢分化,或者你是斩尽杀绝……
李阳安排好进退之道,确保青衣会可以安全躲过此劫,同时让人暗中保护石崇,这便是石崇敢于肆无忌惮到处溜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