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香楼返回的路上,石凡精美的马车上带了岐盛,他蜷缩在角落,手里还攥着心爱的酒壶。
石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话,“天香楼不对劲,今晚赵王摆的可能是鸿门宴。”
岐盛哼了哼,似乎听到了,说:“郎君开玩笑的吧,赵王的鸿门宴是明摆着的,郎君要去过才知道吗?”
石凡略微不满的说:“我在上面打探情况,你倒好,喝得烂醉如泥!”
岐盛反驳道:“郎君怀抱美色不知多愉快,我只是把色换成酒。自古以来酒色不分家,咱俩其实是一样的。”
石凡了解他的脾性,倒也不怎么在乎,说道:“根据我了解的情况,今夜天香楼没有顾客,赵王为了对付我们已经清场。”
岐盛不屑问道:“郎君是听怀里的美人说的吧?”
石凡对他的刻薄恨得牙痒痒,差点忍不住踢他一脚。岐盛不用踢,自己爬起身来,紧挨在石凡旁边。主仆俩并排坐在平稳的马车上,只是一个高一个矮,显得极不协调。
石凡抱怨道:“你是我的谋者,当出谋划策,不能等着我先动脑子,说出来你再去评判。”
岐盛答道:“这样也挺好的,关于今晚天香楼的事,郎君怎么看?”
要不是他个头小,显得瘦弱可怜,石凡真想动手打人了,只好压住怒火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今夜只要进了天香楼,我要是不吐出汇通商贸的股份,估计没法活着走出来。可如果答应了他,我怎么再和贾谧谈,怎么向金庸城的太子殿下交代?”
岐盛道:“太子让你卖了股份,给他的美人修坟安葬。郎君卖掉股份给赵王,正好有钱买地,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美个屁!你要是都这种馊主意,回去就开掉滚蛋!汇通商贸一半的股份,就卖点买坟地的钱,你当我傻啊?
“不去,不去,本郎君
不去!反正与赵王关系不睦,我也不在乎得罪的更深一些。”
岐盛道:“郎君一向胆识过人,怎在赵王面前懦弱如斯!”
石凡发现,真得揍他一顿才解气!
岐盛举手投降,“郎君别打!我是跟您开个玩笑!”
“要是不开玩笑,你能说什么?”
岐盛沉声道:“赵王压根不想要股份!”
石凡以为听错了,他不想要,那口口声声上门逼迫,又处心积虑的想办法,他是年纪大了闲得慌吗?
岐盛神秘道:“郎君,你猜我在天香楼的底下发现什么?”
紧接着,他低声说了在那里的遭遇,重点是发现的硫磺与麻油。一个木头盖的阁楼,底下储存此物蹊不蹊跷?可不可怕?
石凡惊道:“赵王要杀我?不惜烧毁整座天香楼?”
“不但要杀,还要不露痕迹,事后不会被贾后怪罪!”
石凡后背一阵发凉,赵王用讨要股份吸引他的注意,其中竟包藏祸心,此人之阴狠实在恐怖。
岐盛说道:“但郎君还是要去!”
石凡奇怪的看他,“底下放着硫磺与麻油,烧不死也能熏死。我去了又没好处,犯得着以身涉险吗?”
岐盛道:“郎君如果想要,那就有好处。既然我们提前发现了杀招,何不借刀杀人?”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岐盛说得痛快,石凡却摇了摇头,此事过于凶险,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赶尽杀绝。快到汇通商贸的门口,陶侃骑着马迎了过来,趴在窗口小声禀告道:“那个布庄的掌柜找了,还是郎君有办法,不打不骂只是困着不让睡觉,才一天多撑不住了。”
石凡问:“捡重要的说,什么来路?”
陶侃收起嬉笑,严肃道:“和我们猜的差不多,此事是龟兹人与匈奴人勾结,但是那掌柜的奇怪,给他钱做买卖的人姓孙名秀,正是赵王身边的
谋士。”
石凡连起来想,瞬间思路清晰了,赵王与匈奴人勾结,此前便有耳闻,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本次事件中,拉拢了部分龟兹人做幌子,背后还是赵王与匈奴人在捣鬼。
石凡握紧了拳头,重重的砸了下大腿,恼怒道:“思远,把你刚才的主意再说一遍!”
岐盛又嘀嘀咕咕半天,窗外的陶侃等他俩说完,这才禀道:“我劝郎君别进汇通商贸了,平阳贾家的贾谧在里面,大掌柜的正在与之交谈。”
贾谧伤势未愈,便急不可耐的讨要股份,这颗贪婪的心事挡也挡不住。石凡想想都愁得慌,那就让景风敷衍着,我们回金谷园。
……
汇通商贸的会客厅,王景风任由贾谧上蹿下跳,叽里咕噜、翻来覆去说了老半天,她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小声对身侧的麻杆与胡饼抱怨道:“男人!男人!这也是男人?真是没出息!”
胡饼分辨道:“大掌柜,你骂就骂吧!别带上我们啊?我俩招谁惹谁了?”
王景风抱歉道:“忘了,你俩也是男人!”
这次的伤害翻倍,我俩哪不像男人了?
王景风摆摆手,别闹!先处理这个讨厌精,再和你们掰扯这个话题。
他们三个私下嘀咕,贾谧听不清,更加生气,怒道:“石浩然到底去了哪里?怎还不出来见我?”
王景风不咸不淡的问:“你到底找他何事?”
贾谧一条胳膊受伤,绑着还不能动,脸上也一片狼藉,原本的俊秀少年伤势未愈,却斗志昂扬的说道:“你是明知故问,废太子在汇通商贸的一半股份,石浩然要是不吐出来给我,今天……我不走了!”
王景风冷冷说道:“店里夜间缺个看门的,你愿意留,便留下吧!”
贾谧一拍桌子,桌子没事,镇的自己浑身疼。他哎吆两声,说道:“王景风啊王景风,你别假装
听不懂。我要的是一半股份,清楚吗?”
王景风两眼瞪着他,回应道:“我不清楚,太子殿下转让给郎君的,他凭什么又要给你呢?郎君欠你的吗?还是郎君喜欢你?”
贾谧感到一阵恶寒,他因为长相俊美,又喜爱涂脂抹粉,很多人把他形容成富贵人家养的面首。王景风这句话问的,明显带有讥讽之意,引得贾谧很是愤慨。
“王景风,真恨当初没娶你进门。若如此,便可以好生管教,让你知道什么是知书达理。”
王景风被铜驼街的人视为女汉子,做事情向来大胆泼辣,不屑的哼了声,嘲讽道:“这事还幸亏没成,你得回家筹钱啊!回去后贵人多忘事啊!我若是到了你家,脂粉没得擦,都让你抢走了。咱俩在一起,谁能分辨出雌雄?恐怕你生起孩子比我都快!”
王景风算是口无遮拦了,一顿狂喷下来,让贾谧无地自容。虽然别人不喜欢他,但大多是背地里说说过瘾,像王景风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当众揭自己老底,还骂他是女人,连生孩子与涂脂抹粉都敢聊,这让贾谧第一次有被人迎头痛击的感觉。
贾谧带来的仆人有过来好言相劝的,既然人家当家的不在,咱联系好了下次再来,或者去他家找找。话语很是温和,丝毫不提贾谧今天是自取其辱。无奈贾谧色厉内苒,冲着家仆大声讯吃一顿,仍旧像茅房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立在这里。
王景风站起身,“我买卖上事务繁忙,恐怕不能相陪了,贾家的女郎请耐心等候。”
她称呼自己“女郎”,贾谧怒极,这女人怎这么讨厌呢?
“你实在是不知轻重,岂不是祸从口出。他日若是因此遭殃,别怪我没提醒你。”
面对贾谧的指责,王景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只是多说几句话,没有上门抢别人东西,也
没有非要见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子,更没有用刀杀人家爱妾,贾家女郎你说说,我怎就应该遭殃了呢?”
“你…… 不可理喻!”
王景风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比她矮一点的贾谧,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说:“你青春正茂,姨母是大晋国的皇后,未来前途坦荡,理应好好珍惜。记住姐一句话,做事情三思而后行,莫要四处树敌,莫要贪财忘义,此为安身立命之本!”
对一个女人而言,而且还嚣张的自称“姐”,哪怕你言语诚恳,贾谧怎么可能听从,刚想反驳几句,却见刚才出去的陶侃回来了。
贾谧问道:“你家郎君可曾回来?”
陶侃答道:“郎君还有急事,只是匆匆经过,已经前往处理。”
贾谧不甘心,追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陶侃摇摇头,“恐怕郎君回不来了,他今晚戌时要去天香阁见赵王殿下,听说赵王非要强行索取什么东西,郎君正为此犯愁呢?”
贾谧早已得知赵王拜访汇通商贸的事情,紧张道:“莫不是赵王想要废太子的股份?”
陶侃仍旧摇头,“只是听小郎君说了几句,详尽的并不知。”
“不行,石浩然不能去!”
陶侃挠挠头,他去不去的自己说了算,我又管不着他,只好沉默不言语。
王景风讽刺贾谧道:“你给他发个青纸诏书,责令他不许去,看他有什么办法?”
贾谧一愣,王景风的建议很好嘛!旋即,他清楚王景风在讽刺他,怒目瞪了她几眼,对方倔强而自如,他讨不到便宜。
“不行!我必须阻拦他!”
王景风摊手,你随便吧!
陶侃跟着一起走了,麻杆与胡饼是贴身近侍,连忙喊着“大掌柜”一起走掉。贾谧尴尬的待在房内,看了眼他的奴仆,你们怎么就没有一个有出息的,看看人家石浩然,手底下竟是能人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