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的元日庆典正在进行中，几乎所有人聚集在空阔的校场，共同经历一个又一个的精彩环节。
石凡赶到的时候已近正午，他带回刘琨、裴頠等几位好友，以及按辈分该喊爷爷的卫瓘。
众人从贴着春联的正门进入，一路上挂满红红的灯笼，更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剪纸，就连大树都穿上象征团圆的衣裳，等来到校场的时候，金谷园数千人高呼：“红包！红包！红包……”
这咋呼啥玩意？
卫瓘不解道：“春联是第一次听说，两边写对子闻所未闻，挂灯笼、贴剪纸也没见过，现如今又来了个红包…… 对了，红包是什么东西？”
百闻不如一见，石凡不用解释，直接用行动告诉他。随着石凡大手一挥，有人开始派发红包，就是红色的纸包裹之下，里面有着数额不等金谷钱庄的钱票。这是今年金谷园在铜驼街及各州郡生意的利润，石凡选择一定比例分发给金谷园的人，作为他们忙碌一年来的年底分红。
按照石凡的意思，金谷园内的所有人，无论身份与工作岗位，每个人都相当于持有金谷园生意的原始股，年底分红将成为常态。卫瓘等人算是赶上了，今天只要来的人都有。
裴頠抽出自己那份，惊道：“五万钱？不少啊！金谷园几千人，你倒是很大方。”
刘琨附和道：“就是，足够赎出几十个王景风了！可叹那王尚书不舍得千万钱，石浩然却舍得上亿的钱分发给家中奴仆。”
当时王景风被挟持，绑匪索要千万钱，王衍因夫人不同意而拿不出，刘琨说的便是这一段。王景风就在旁边，听后并不生气，反倒是说：“这上亿钱可有我的功劳，自从我做了金谷钱庄的大掌柜，金谷园的生意这两个月增幅三成多，增速也有一成多的增长。”
这些名
词都是石凡教给她的，作为一个刚起步就几乎垄断的买卖，快速增长是理所应当的。相反我们要控制增速，把它限定在一个健康可持续发展的范围。每次王景风出差回来，石凡在床上手把手的教，王景风被弄得浪叫，还是不停点头说受益匪浅。
石凡要的是现代化规范经营，王景风是他撒出去的代言人，现如今她是铜驼街上的风云人物，即便是不用天南地北的出差，每日还是要见各型各色的人物，就连她爹王衍要求安排会面都被拒绝，理由是工作太忙。
什么是出差啊？什么是工作啊？这都是石凡教给她的新词汇。石凡不止让她扩大经营，还在成本上开始科学控制，就拿金谷园为例，以前是大手大脚的扔钱，现在则是按照“预算”申请，所有费用报销有严格的流程把控，金谷园最近两个月的开销降低了接近一半。
对于奴仆与婢女，以及家中侍卫、厨子、驭手、工匠、医者等开启雇佣制，每月定期发例钱，每旬日有假期，允许外出活动以及置业。虽然石凡放弃了他们的卖身契，相反这个队伍更有凝聚力了，很多人争着抢着想来金谷园工作，这里的福利待遇还是非常吸引人的，家中的气氛也是非常融洽的。
红包发完，下一个节目开始了，金谷学堂的孩子们集体登场，开始背诵《千字文》：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卫瓘好奇道：“这不是你写的吗？叫什么千字文？”
石凡道：“卫公见笑了，我写的文采一般，好在这千字个个不同，而且都是最常用到的，用作给孩子蒙学非常合适。”
卫瓘指着问：“你的金谷学堂还有女娃？”
不等石凡开
口，身侧的裴頠说道：“浩然几次找我，说不止要让金谷园的学堂里有女娃，要让各州郡哪怕乡村的学堂里都有，国子学、太学同样遍地都是，他的野心可不止是卫公看到的这些啊！”
石凡应道：“逸民兄说的是，问题是很多地方连公办的学堂都没有，更不要提里面有女娃了？就像我这金谷园，宣称谁都可以送孩子过来，而且真的是来者不拒，可是有几人相信，几人又真的愿意来？大晋国的学问都在世家大族的家中，我能让全天下都买得起书，让天下的孩子都想读就读。卫公你说，这算裴逸民说的野心吗？”
卫瓘点头道：“大晋国真正的财富是人，而学堂能让他们更加的优秀，浩然此举起止是野心，这是要改变天地的壮举。”
石凡感叹：“几位对我帮助甚大，尤其是逸民兄，他的国子学宣称可以召女娃入学，他还让茂漪与惠风做了从六品的官职。”
卫瓘好奇的问道：“国子学里有女娃了？”
裴頠摇头：“暂且没有！国子学收的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弟，就连太学都是富家大户的孩子。寻常百姓的问题不是女娃不能进学堂，是无论男女老少没有读书的。而且，他们面临更大的问题是，世家子弟的读了书可以做官，他们只是田间耕作，读了又有何用呢？”
谈到此处，裴頠看了石凡一眼，说道：“浩然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学前朝魏武帝的唯才是举，所有人放在一起考试，考中的具有做官资格，卫公以为如何？”
卫瓘道：“那是你吏部尚书的事情，老朽哪里知道？”
裴頠笑道：“卫公又要装作不知吗？”
卫瓘呵呵乐道：“如同我一直欣赏石浩然一样，他的这个主意又是开天辟地的壮举。选择一个标准取材虽可能有失偏颇，却是给普天
之下一份公平。不过，这么改恰恰影响你我诸位的家族利益，我们的子孙同样可能在家一生碌碌无为，最终会上升到新办法与九品中正制的斗争，恐怕凭借你等几人无法撼动，此事多半无果而终。”
石凡接话道：“卫公分析的是，即便是至尊与皇后娘娘推进此事，尚且会有极大的阻力，何况我等寥寥数人之力。如此妄为，不但事不成，恐连累逸民丢了吏部尚书的职位。”
裴頠不屑道：“区区一个职位有何可惜，若能事成，我宁愿削官为民！”
校场上，孩子们背诵《千字文》的节目完了。接下来登场的少先队员和他们的媳妇们，其中一多半都挺着肚子，在满满的幸福中集体合唱歌曲《金谷园》。这歌是石凡委托刘琨作词作曲，用少先队员粗犷的嗓门唱出，别有一番铁汉柔情的味道。
众人嬉笑颜开，老管家过来说：“酒宴已经准备好了，诸位贵客请就席吧！”
石凡招呼卫瓘，以及刘琨、裴頠等人。今年的元日没有石凡想象的热闹，诸如卫玠、王卓、石超、卢志、陆云等众人都没有过来，各有各的事情，而且大家还不觉得有后世过年那般重要。
几个人并肩走着，却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矮小猥琐的人，金谷园里也只有岐盛比他矮。
这人挡在了前面，自我介绍道：“小的赵王府主簿孙秀，有事找金谷园小郎君。”
石凡想起来了，“昨日府中人告诉我，和你在门前有个误会。后来化解了，可有此事？”
孙秀道：“郎君说的没错，小的奉赵王旨意抓捕一个私自逃跑的军卒，不巧在金谷园门口遇到府上的几位。此事怨小的一时着急，并无大碍。”
石凡问：“那军卒找到了吗？”
孙秀被噎住了，他今天来就是索要此人，你问我找到了吗？
“
石将军可能有所不知，你府上的人带走了那名军卒。今日我受赵王殿下委派，同时还带着至尊的青纸诏书，前来贵府讨要此人。”
还有青纸诏书？石凡接过来一看，这印玺确是真的，连忙朝皇宫方面施礼。诏书上说，逆贼张光原为冯翊都尉，贪墨军粮，不听号令，又故意诋毁成都王、镇东将军以及冯翊太守的名声，故而免除军职交廷尉查办。不料此人私自逃窜，故令各处缉捕。
“此贼人竟如此大胆妄为，居然还敢诋毁成都王殿下和家父的名声，还有我堂兄欧阳建，实在是可恨，此人在哪？”
孙秀面对他的装傻充愣，无奈道：“赵王殿下派我来，就是请金谷园交出此人！”
石凡转头喝问道：“许彪子在哪？”
许彪闻声早跟了过来，昨日便是他与石勒办的事，听到石凡问话，连忙说道：“回郎君，那人受了箭伤，找医者替他处理好以后，那人就走了。这位差人也是，他若是朝廷要犯，你该早说啊？现在放走了，这可去哪里寻？”
石凡跟着摊手：“真不巧，你昨日该说的。这么一耽误，可就没法了。”
孙秀收起谦卑的神情，严肃道：“石将军，这里有至尊的青纸诏书，又是赵王殿下让我来的，你就打算如此搪塞我？”
他拿诏书与赵王吓唬人，石凡不知那诏书的来历，但是却知赵王是哪一路人，还有这孙秀又是何方神圣。
“今个是元日，本郎君不杀人。趁着我没改变主意，滚！”
孙秀不服气的看石凡几眼，又不敢真的在金谷园动手，气急败坏的离开。
石凡心想，张光可是杀匈奴人郝散及亲信的将领，怎么如今被赵王一伙追杀，维持还请来了青纸诏书，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对于弄清河西的事情极有帮助，石凡怎会轻易将人交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