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金庸城的时候,石凡发现里面很热闹,太子殿下全家占用大半边,他本人住在中间最大的房子里。石凡清楚的记得,当时杨芷便被软禁在此处。
太子司马遹见到他一脸愤怒,在最需要石凡出现的时候,这厮窝在山上谁都不见。石凡说,你先别急着恨我,等宣读完圣旨,你会……更恨我的!
果不其然,石凡读圣旨的话音未落,太子愤怒的叫出声来。如果说刚才有恼怒,但多少还有点期待,如今看石凡的眼神明显不对劲。与此同时,就连阿姐石玉都对石凡怒目而视,坚定的说道:“我既嫁给太子殿下,便是这东宫之人,无论生死都不会离开。你回去吧,从此不再是我堂弟,我也不认自己是渤海石家的人。”
石凡平日与堂姐接触较少,看不出她还是个刚烈的女子,只得无奈道:“圣命不可违!”
石凡的话便是命令,跟随的宫娥要带石玉走。没想到,石玉小小的身体,却迸发极大的能量,虽有两名宫娥拉着,她还是紧紧抱住太子。司马遹似乎感动了,安慰她:“你先暂且离开,山水相逢总有时,本王不会忘记你的。”
两人又忸怩了半天,石玉被连拉带扯的带走。现场的人知趣的离开,石凡看着太子,说道:“殿下受苦了!”
司马遹抬头斜视着他,不无怨恨的说道:“早前还想和你商量几句,现在本王没兴致了。”
石凡道:“殿下在怨我带走阿姐?”
司马遹摇头:“你还是站在了妖后一边,或者说,你坐在翠云峰上观虎斗,最后屈服于胜利的一方。”
石凡没有反驳,只是平静问道:“殿下从一开始,觉得自己有望获胜吗?”
司马遹争辩道:“东宫卫率近万人,如若有你的禁军里应外合,
怎会无望取胜?”
“给殿下做这番分析的人,该斩!”
司马遹仍旧不服:“此等忠心之人,何故斩之?便要斩杀,为何不先斩那些脚踏两只船的人?”
石凡不理会他的咆哮,平静说道:“先不论是否忠心,即便是正直之人,也可能好心做坏事。你的东宫卫率,前后左右四部,除了在翠云峰下被杀的左卫率司马雅,其余可曾在危难时刻帮着殿下?再说禁军,我虽为北军将军,殿下看看历任的北军中候,王彭祖(王浚)、裴叔则(裴楷)、楚王,谁又能够真正操控局势?”
一席话把司马遹说的哑口无言,想起自己此刻的悲惨处境,司马遹有些后悔一开始的莽撞。
“殿下怨我不帮你,可在事发之前,我可曾提醒不可与贾长渊交恶?可曾告诫殿下不要过早与皇后娘娘针锋相对?我明知殿下是以卵击石,搭上我的身家性命又有何益?殿下要的不是悲壮的烈士,而是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
司马遹长叹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幽闭在不见天日的金庸城,不知何时会突然死去,还想什么皇位啊,能保住性命才是要紧的。
石凡比较他前后的状态,有几分不忍心,劝道:“殿下莫要过于低沉,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宗室诸王大多还是中意于你,成都王等人更是极力为你请命。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殿下稍安勿躁才好!”
有人敲门,前来打扰的是新任殿中将军的许彪,他低声道:“郎君,有急信送来,金谷园出大事了!”
……
石凡赶回金谷园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园子里鸦雀无声,连守门的侍卫都换了。当初匈奴人来,一样被包了饺子,这是什么厉害人物,不动声息的占领了金谷园。
进院子后
,有人刀枪剑戟的招呼,用兵刃将石凡围在中间。石凡不慌不忙,静静的向归来居方向走去。路上他看到了成都王府的侍卫,也看到被控制住的少先队。有位什长冲石凡喊道:“郎君,是他让我们不要反抗,兄弟们只能束手就擒。否则的话,即便没有外援,金谷园也不会轻易丢失,少先队更不会落败!”
石凡看到蹲着的岐盛,正无聊的用木棍扒拉蚂蚁窝,听到有人告自己的状也不理睬,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世界塌了和他没关系。岐盛也抬头看石凡,虽然不说话,可石凡知道投降的命令肯定是他提议的。金谷园只有岐盛这样的人,知道事不可为敢于放弃,判断敌人无恶意而主动手无寸铁。
“岐思远做得对,成都王是我们的客人,少先队与楚王府侍卫应交个朋友,怎能以死搏杀?”
进了归来居的大门,石凡看到领军的堂弟石超,紧接着是成都王司马颖。他扫视一圈,笑呵呵的进去落座,招呼一旁侍立的老管家,速去准备酒席,我要与成都王殿下欢饮。
老管家想走,却被成都王府侍卫拦住。
年轻的成都王司马颖板着脸,严肃道:“谁都不能走!”
石凡问:“成都王意欲何为?”
“自然是攻占你的金谷园。”
石凡觉得好笑,继而问道:“殿下年轻有为、英明神武,应该有更大的舞台。我金谷园围墙不高,又没有角楼与墙碟,也没有人愿意抵抗殿下,有何趣味可言?”
司马颖怒道:“石浩然,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石凡轻松答道:“殿下若是想动我,就不会派吾弟石闵然领兵。”
石超领兵对付自己家族,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司马颖的心思被看穿,他此行色厉内苒的找茬,甚至不惜武力
占领。可惜在石凡面前,人家淡然一笑,已经将他全部看穿。
司马颖转而斥责道:“太子殿下危难,你竟置身事外,何也?”
“就在刚才,太子在金庸城问过我差不多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一遍。殿下何其聪慧,要是能够起兵相救,相信殿下用不着来我金谷园。”
气势的对抗上,司马颖又输一筹。他怨石凡袖手旁观,自己可敢率兵营救?
司马颖看起来的嚣张气焰完全没了,石凡一摆手,让你的兵马快些进来。此事若是让外人知晓,恐怕会引起贾后注意,到时候殿下便危险了。
司马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随着时间推移,他也不敢让士卒在外面杵着。现场恢复了平静,所有人都得到自由,在石凡要求下,饭菜被端了上来,上好的金谷原酿开了瓶。
“浩然……兄,营救太子刻不容缓,你可有何办法?”
司马颖气势萎靡,开始喊兄长了,而且他实在没有主意,这才会来金谷园。
石凡却道:“太子无事,何须营救?”
司马颖差点又跟他急了,“太子都被关入了金庸城,怎会没事?要知道上一个关进的皇太后,结果是悲惨的死去。”
石凡分析道:“朝堂上杜锡说的没错,太子乃国本,和皇帝一样,一刻都不能缺少。只要没有新的人选,太子仍然是太子。殿下最需要做的,不是去救太子,反而是防着新太子的出现。”
司马颖没有想到这一层,恍然悟道:“浩然是说,有人会蠢蠢欲动,欲夺储君之位?”
石凡没说话,可是眼神告诉他,没错,现在最怕的是新的人选产生。只要把它搅成浑水,让事情一拖再拖,太子那边便有了更多变数,保住位子未必不可能。
据可靠消息,坐
镇长安的梁王司马彤,留守洛京的赵王司马伦,都在酝酿此事。他们本人没有希望,便企图扶持司马家的子孙,夺取这份拥立之功。听石凡的介绍,司马颖一身冷汗,他到底还是年轻,没有料到这一番变化。
见司马颖眼巴巴望着自己,石凡说道:“此事不急,还要观贾后的意思,更要弄清他们拥立的是谁。”
司马颖问:“那下一步,本王应做些什么?”
石凡决然道:“殿下应在我这饮酒吃饭,然后趁夜带兵马速速返回。从此之后,休要对人提起今日之事。”
司马颖意识到可能的危害,如若贾南风以私自带兵入京为由,恐怕他的位置难保。石凡的提醒让他心惊胆颤,刚才路上只顾着自己畅意,甚至不顾卢志、陆云等人的劝谏,执意要来金谷园。
隔壁厅堂传来热闹的欢笑声,侍卫们解除防备,刚才还对立的少先队与成都王府兵把酒言欢。石凡冲司马颖笑了笑,殿下,今宵有酒今宵醉,好好喝一顿,我们再谈明日之事,可好?
司马颖道:“浩然,我听你的,今夜会连夜赶回邺城,不在洛京招惹事端。只是这储君一事,若有风吹草动,你要派人告知于我。”
石凡像是半开玩笑的说道:“不少人觉得,储君的位置非成都王不可!”
司马颖吓一跳,连连摆手道:“这种话不可乱说!”
石凡却道:“我并非乱说!储君一事我与张茂先(张华)、裴逸民(裴頠)、刘越石(刘琨)等人聊过,大家一致认为唯有推出你,才可与对方争执不下。”
司马颖懂了,惊诧道:“你是让本王出面竞争,确保储君位置不会让别人夺走!成不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储君选不出。”
石凡点头称是,先喝酒,此事慢慢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