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里,襄城公主驾到,皇后贾南风拦着她亲切说话。
“皇嫂好久没去后花园了吧,秋天到了,好多花儿凋零!”
贾南风笑道:“我的好妹妹,花儿谢了明年春天还会再开,凭地悲春伤秋?”
襄城公主叹口气:“哪是什么春秋与花草,十王兄去世没多久,坟头上的草都没长起来,那个白胡须的叔祖惨死,紧跟着是五王兄,如今说是六王兄正在被追捕……”
贾南风咳嗽一声,道:“襄城,外面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先帝的仇,哀家已替你报了,杨家满门皆没。白胡子的叔祖父根本不慈祥,你五王兄楚王杀了他,六王兄长沙王是帮凶,考虑朝堂上的风向,哀家必须命人追捕。”
襄城公主撒娇恳求道:“皇嫂,六王兄是在宫里最亲近的人了,我们年纪相当,小时候常一起玩耍。要是没什么大的过错,皇嫂还是饶了他吧!”
“还不是大的过错呢?杀了汝南王,而且是灭满门。”
襄城公主不好直说,那还不是替你干的?见贾南风的语气有所缓和,她继续娇滴滴拉着长腔道:“皇嫂…… ”
贾南风似乎拿她没办法,奇怪道:“你平日一副英武干练的派头,怎最近成了一副小儿女状?”
襄城公主脸都红了,这可是件奇事,贾南风猜测道:“以前是个黄毛丫头,如今长大了,想男人了,知道害羞脸红了!”
襄城像她说的那般,娇羞道:“皇嫂,你又取笑人家!不理你了!”
贾南风无奈道:“好了!好了!哀家既然让你家驸马爷去办,自然是想放长沙王一马的,关键看你的如意郎君是否懂哀家的心意,能不能封住朝臣们的口。”
襄城公主放下心来,略微还有些埋怨石凡。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进宫通禀一声,还得自己白白的担心。
“对了,皇嫂,那些匈奴人杀了五王兄,你还让他们追杀
六王兄。他们实在可恶,皇嫂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贾南风用手一指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啊,什么都不懂,还什么都想管。匈奴人狼子野心,哀家自然看得出,断然不会像杨骏老贼那样封他们的官,也不会像汝南王那样背地里勾连他们。这次他们能袭杀楚王,意外的因素更多,匈奴人应该是听说洛京动乱,赶着过来捡好处,恰好遇到而已。”
襄城公主道:“真讨厌!”
“讨厌是讨厌的,但不可否认,抓住楚王他们立下大功。哀家实在不想赏啊,让他们抓捕长沙王只是个拖延,另外也想让你的驸马给匈奴人一点苦头吃吃。”
襄城公主嗔怒道:“皇嫂真坏!我家石浩然已经背负太多东西,刘渊是他杀的,刘和是他杀的,王恺是他杀的,这一桩桩的人命,他对我说过,全是代人受过。皇嫂这次让他去,恐怕与刘聪肯定不对付,闹出什么祸端都不一定。”
贾南风劝她:“你们家郎君什么时候吃过亏?哀家倒是替匈奴人担心!”
……
追击的队伍在山脚下发现马匹,这是刚才长沙王骑乘的,因为中箭失血过多而倒毙。失去马匹的长沙王跑不远,看脚印是朝上面的村子去了,众人连忙追击。
衙门差役、少先队员与匈奴人不相隶属,名义上石凡是总指挥,但他的嫡系只是少先队。有洛阳令周杞在,差役们大概也能管辖。唯有这匈奴人,大家看起来是一伙的,实际上彼此猜忌、彼此提防。
因为他们的闯入,村子里鸡飞狗跳,一户接一户被搜查。后面的石凡加紧了脚步,如果不出意外,长沙王肯定在村子里,这么小一片地方,他很难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
见石凡与周杞并肩来了,陶侃与石勒上前迎接。唯有小小的人儿岐盛站在远处高岗上,冲着石凡喊:“郎君,这边请!”
石凡知晓岐盛的能耐
,他的话肯定有深意,于是带着众人爬上山岗。眼前是一户茅草屋的人家,门前一处不大的空地,看起来是晾晒粮食谷物的地方,空地一侧有个石质的椭圆形槽池,两头牛正栓在上面。
牛放着槽里的青草不吃,反而站在一旁哞哞叫。石凡顷刻间明白道理,走过去打量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坐下,命令道:“都别闲着了,就是挖地三尺,给我把人找出来!”
石勒与陶侃带着衙役与少先队员都下去了,连洛阳令周杞也自动回避,现场仅剩石凡与岐盛,以及槽池里藏身的长沙王。
长沙王嘴里叼着一根草,出言道:“本王是不是要死在这了?”
石凡头也不回,张了张嘴说:“老实在里面待着,有我呢!只要我不死,你就没事!”
长沙王不再言语,刚才马匹倒毙,他被重重的摔了下来,爬起身来慌不择路,沿着山路到了这个村子,躲进眼前的人家。没想到追兵来的如此之快,长沙王不愿意连累这家主人,准备向外跑却被封锁道路,只好钻进槽池里暂避,恰好被到处溜达的岐盛看到。
匈奴人来了,刘聪与刘曜走过来,问道:“石将军,可有发现?”
石凡摇摇头:“正在搜查,你们那呢?可有线索?”
刘聪也摇头,啧啧道:“奇怪,看情况长沙王应该是上来了,这么点村子能藏哪呢?”
“我累了,在此歇息会。你们加紧搜查,一定要想办法找出来!”
刘聪抱拳:“石将军你就等好吧!”
真的是挖地三尺,村子里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匈奴人搜查过程中习惯了抢劫、偷盗,即便没有也是摔摔打打,期间的口角、打人频频发生,整个村子被他们搅得乱成一团。石凡忍住了没发火,他在等机会对付匈奴人,却一直没有寻到。
即便如此,匈奴人还是失望而归,根本没有长沙王的踪迹。就在这时,在石
凡对面茅草屋里发出惊呼,有个匈奴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刘聪翻译道:“他说,发现长沙王的玉佩!”
一家人被带了出来,其实也没几个,只有娘俩。丈夫去年刚刚过世,妻子身着一身孝服,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
刚才长沙王进去躲避的时候,女人好心管客人饭食。可孩子调皮啊,拿长沙王的玉佩把玩,等形势急了忘了还,这才有这么一出。
匈奴人把弯刀架在女人后脖颈,呵斥道:“快说出贼人下落,否则送你上黄泉路!”
女人弯着腰身体瑟瑟发抖,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但是怕归怕,她并不怯弱,颤声说道:“玉佩是亡夫的东西,并非有什么贼人,你们弄错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女人眼冒金星,刘曜站了出来,喝问道:“你亡夫算什么东西,知道这玉佩有多珍贵吗?非王公富豪不可能有。”
女人还想解释:“我亡夫是个军卒,战场上谁人碰不见,战利品什么都可能有。就在去年,他在戍守时死了,那是他唯一留下的遗物,你还给我!”
刘曜沉声道:“若是他唯一遗物,又如此名贵,你会舍得给小孩子把玩?”
一句话让女人语塞,人在情急之下可能生智,也可能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女人编的故事太不符合常理了,如果冷静下来自己听,可能都不会信。
刘曜将刀架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威胁道:“再不说,先杀你儿子,如何?”
女人吓坏了,面部表情扭捏着,显然内心很是挣扎。
石凡坐在槽池边缘,身后便是藏着的长沙王,他瞥了眼陶侃。陶侃回了他一个眼神,已经派人去安排。再去看岐盛,快想办法救这对母子。
岐盛迈动小短腿走了过去,从匈奴人手里要过玉佩,对着太阳看了看,说道:“这块玉不错,里面晶莹剔透,几乎没有一丝杂质,我说主人家
,出个价我买了。”
女人不吱声,岐盛却谈性颇浓,“我说女郎,既然夫君死了,看你有几分姿色,不如嫁给我如何?”
见女人怒视着自己,岐盛道:“嫁给我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我长得矮了些,人也丑了点,不怎么能干活。但是这里……”
岐盛指着自己的大脑壳,“聪明得很!读了太多的书!想了太多的事!”
刘曜本就身形高大,和岐盛在一起简直是巨人国与小人国的联谊,一个使劲低下头,一个努力仰着脸。
“岐思远是吧?你若想娶一房夫人,我匈奴有的是。今日为抓捕长沙王而来,你能不能缓一缓你娶夫人的事。”
岐盛人虽小,目光却坚定得很,嘟囔道:“你等粗人并不知,男女缘分只是眨眼之间,我看女郎天姿国色,女郎见我英俊潇洒,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还要管你什么抓捕?”
刘曜把弯刀从孩子脖子收回,指向了小小的人儿。
岐盛身无寸铁,只是回头问石凡:“郎君,他要杀我怎么办?”
“他若杀你,你便杀他,赢了……呃,似乎没那个可能。输了也不要紧,郎君我会替你报仇的!”
“……”
岐盛无奈道:“郎君,我看中这位女郎,还有这个儿子,你看如何?”
“看中了就娶回家去,金谷园安排住宅,孩子免费去学堂读书。”
岐盛与石凡的对话像是开玩笑,女人却突然懂了,一把搂住地上的岐盛,说道:“奴家愿意跟你走!”
岐盛只到她的腹部,抱住女人的大腿,脑袋靠上去,微闭着眼睛幸福道:“我岐盛终于又娶妻了,还得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是啊,那八九岁的孩子个头比他高。
石凡想不到,岐盛为了救这对母子,竟想出这么个主意,不惜以婚姻承诺,让匈奴人不能拿母子怎么样。
刘聪与刘曜很无奈,长沙王还没找到,他们只好继续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