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来了,在深夜,像王弥曾经出现时一样,挂在树上跳了下来。
石凡敞开门,让其进来。
“舅父,你怎么也飞檐走壁了?不可以坐车走正门吗?”
李阳叹道:“形势危急,我要恢复神秘感。来无影,去无踪。而且最要紧的,我要和金谷园保持距离。”
石凡拉他坐下,沏了一杯上好的红茶,问道:“别人都怕舅父,那舅父又怕谁?”
李阳想了想,“我怕的是,别人不怕我!”
“怎么讲?”
李阳踌躇,扯道:“道理太晦涩,说了你也不懂。”
切……
石凡问:“到底怎么了?”
“汝南王亲自找我了,让青衣会探查你的情况。”
“汝南王怎么说的?”
石凡惊诧,汝南王表面上拉拢自己,背地里还是不放心。
“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怀疑你和贾后的勾结,他打算寻你的过失,从而罢免右卫将军的官衔,改而换成他的心腹。”
“舅父到底是谁的人,先帝在的时候你有联系,杨骏得势时你替他养儿子,贾后那边同样有合作,怎么连汝南王你也勾结?”
李阳伸手要打他,什么是勾结?潘安仁是怎么教你文章的,会不会说话?
“说不上怀疑你,但是右卫将军的位置太重要,汝南王不放在自己人手里,他不会放心!”
石凡却道:“要说他不怀疑我,连我自己都不信!”
李阳点头道:“皇太后的事情,你做的太冒险了。对汝南王,以为贾南风暗杀,你是帮凶。对贾后,以为是你安排动的手,然后杀了程家兄弟灭口。两边都要拿捏好分寸,最终两边不得罪,两边又拿你不放心。”
“是啊,他们都不知道,季兰其实没死。这件事骗了两伙人,无论哪边出了差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阳
道:“这事可谓剑走偏锋,险之又险。现在的问题是,汝南王不想让你做右卫将军。”
“那我顺了他的意思,不做也罢!”
见李阳不解,石凡解释道:“已经救出了季兰,右卫将军的职位对我而言,并无太大用处。相反,我每隔一日便要去宫中戍卫,虽然可以借机见到襄城,但总归是太过于奔波,实在是无趣的很。”
“那凡儿有何想法?”
“既然是汝南王想找我麻烦,与其让他费尽心机的去找,不如主动送上门,省的大家都麻烦。”
李阳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主动在汝南王眼前犯错,给他可趁之机。”
石凡点头,说道:“我在想,犯什么样的错误,可以让汝南王得逞,而我又不至于被责罚太重。”
“凡儿可知,楚王与长沙王已经被夺了兵权,如若你再丢了右卫将军的职位,贾后还不疯掉?”
就在这两日,贾南风拟旨让长沙王补缺左卫将军,没想到汝南王不同意,直接将长沙王提拔为抚军大将军,这可是二品的高官,品级上远非左卫将军可比拟。至于楚王,资历与功劳都比弟弟大,直接提拔为太尉,这可是杨骏以前的官职。一个二十出头的太尉,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兄弟俩一个位列三公,另一个比三公差一点,听起来风光无限。汝南王的用意是明升暗降,给了他们高官厚禄,却夺了两人的兵权。楚王兄弟本身属于宗室,对汝南王并非绝对的敌意,经过此事却高兴不起来,心理上愈发靠近贾后一边。
贾南风一半是欣喜,另一半是忧虑。喜的是和石凡预料的差不多,汝南王果然插手此事,而且惹得楚王兄弟动怒。忧虑的是他们兵权丢失,连北军中候的要紧位置都被汝南王夺走,
以后若想成事,手里没兵心里慌。
现在石凡的右卫成了她少有的指望,如果再遗弃这一块,恐怕石凡不急,贾南风能急疯了。出于贾南风的角度考虑,石凡不应放弃,但作为个体,他不想成为对抗汝南王的主力。因为一直以来他想做贾南风的坚盾,而非利剑,出风头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
这其中的权衡与选择,石凡身处其中左右为难,毕竟历史已经偏离了原有的轨道,他已经无法先知先觉。就在石凡与李阳密谈的时候,李阳突然抬头,两只耳朵静静的听,低声道:“房顶有人偷听!”
石凡同样低声言语:“还不是跟舅父你一样,全都学会了歪门邪道。”
李阳瞪他一眼,没大没小的,怎么说话呢?
石凡笑,冲房顶上喊道:“进来吧!”
有人团身从窗口飞进来,稳稳落在矮榻之前。
“朝夕?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杨奕,杨骏的私生子,李阳的开山弟子。正如石凡所说,飞檐走壁的都是学李阳,除了他本人就是他徒弟。
杨奕先后对两人施礼,说道:“我要保护阿姊的安危,刚才围着金谷园跑了一圈,好像有不少暗探。”
石凡笑道:“有汝南王派来的,有贾后派来的,有舅父的青衣会,甚至可能还有匈奴人的耳目。不管了,我不但没有加强守卫,反而撤出了此处的暗哨,否则你没那么容易在房顶上一直听。”
杨奕疑问道:“你这是示敌以弱?”
“不,我是示敌以诚!”
杨奕差点“呸”出声来,你诚个屁啊!有什么好展示的?
石凡知道,他干的这些事都得藏着,他府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有见不得人的人。但是,我必须假装胸怀坦荡啊!
“你也知道不走门来的贼人甚多,有什么话
快说!”
杨奕警觉的竖起耳朵,轻声道:“我担心阿姊的安危,过来和你商量下,能不能搬去与我等同住。”
石凡点头,杨奕说的有道理,现在的金谷园虽然远离洛阳城,却成了多方注视的焦点。虽然有少先队、公主卫队的守卫,但杨芷的消息绝对要保密,这可是当今皇太后,居然被人抢走还怀孕生子,到时还不引得天下震动。
李阳却提醒道:“等机会合适吧!暂时不可,金谷园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监视之中,我们还是静观其变,莫要自乱阵脚。”
“舅父,你说我要是一直装作无知,是不是同样会被人猜疑?”
“你说的对,太过敏感会暴露意图,太过洒脱同样有问题,你最好还是保持平时的样子,你就是你,会客气,也会生气……”
石凡举起右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又有人来,今晚的房顶真热闹!”
杨奕惊道:“浩然兄习武比我晚,怎如此耳聪目明,风吹草动你都能发现?”
李阳指了指悬梁上挂着一丛花,被绳子吊着悬在半空,此刻正在不停晃动。杨奕顿时明白,原来石凡在外面还是安排了人,对来犯者并不出手阻拦,只是摇动绳子提醒。
石凡小声问:“舅父,闲着也是闲着,这个贼人拿下,如何?”
李阳点头,最近潜入金谷园的越来越多,偶尔抓一个也可以表明下态度,杀一杀这股邪气。
石凡从怀里掏出弹弓,瞄准了房顶,他通过声音在认真判断,最终锁定了目标,冲杨奕指了指。
杨奕点头,将金质酒樽的酒喝光,冲上面砸了过去。他力气大,两三块瓦片飞起,房顶露出一个洞。借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石凡隐约看见外面的人影,他手里的弹弓飞出,只听到“哎吆”一声
,此人失去平衡倒地,把房顶砸出个大窟窿,整个人掉落下来。
重重的摔击过后,此人企图爬起来逃跑,却有些无能为力。石凡冲他笑了笑,问:“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没…… 没听到什么!”
他没有说谎,刚刚落在房顶,附耳在上只听到下面细声细语的说话,他很努力可还是一无所获,就在他努力贴紧瓦片的时候,那瓦片被人直接打碎,他的惊骇没完,一粒石子快速的飞出,正打在他额头,剧痛之下摔落房内,半天没有爬起身。
“你是谁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此人老实做答:“我是江湖上的游侠,受人所托来此,并不知幕后主使是谁?”
“那你想得到什么?”
“一切,这里听到的每一句话,见到的每一个人。”
石凡道:“你很直爽,我甚喜欢。但是,你很倒霉。”
“郎君何出此言?”
石凡正色道:“好几天了,屋顶的人来来往往,我都没有计较。当我准备拿一个人开刀的时候,你来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此人一听吓坏了,但毕竟是江湖行走的侠客,趁着说话的功夫,他的身体渐渐复原了一些。听到石凡准备用强,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出,转身想向外跑。
石凡向后闪身,还是被泼到了,他纳闷道:“石灰?这年头有石灰了?”
这位侠客冲出房门,刚跑了没几步,三支弩箭迎面射来,直接来了一个透心凉,他仰面倒地死去。
杀人以立威,石凡看了眼身侧的李阳与杨奕。你们快些走吧,要是再被别人看到,我还得杀人灭口。
同时,石凡对死去的侠客鞠了一躬,有那么多人和你做一样勾当却来去自如,你犯下这点事情本不至于死。
形势需要,只能委屈你一个,幸福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