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烁在翠云庵沐浴,换了身玄静师太的旧衣服。虽然麻布有些粗糙,但穿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清新。
石凡都看呆了,真心的脱口而出:“你要是穿得朴素点,真的很俊俏。”
放在晋代,这算是赤裸裸的挑逗。
玄静师太斥道:“贫尼要给女檀越敷药了,你出去!”
卫烁却想,难道我穿华丽的衣服就不俊俏了吗?
有老娘兼出家人在场,石凡对大才女的追求告一段落,只好心有不甘的出了禅房的门。
虽然人出来了,可是禅房的窗户很薄,可以捅个洞观瞧啊!
没想到,里面传出一个声音:“不准偷看!”
说话的是老娘,知子莫如母,石凡想什么都被猜到,只好老老实实找个地方蹲着。
大门外有人敲门,正是得知消息快速赶来的卫玠,一边跑一边喊:“阿姊,阿姊……”
蹲一旁的石凡提醒他:“别进去,不准偷看!”
卫玠双手一摊,“我偷看什么了?我阿姊怎么样?”
见石凡的模样和表情奇怪,卫玠又问:“你又怎么了?没事蹲这里干嘛?”
石凡沮丧道:“你阿姊受了点皮肉伤,正在里面敷药,不让看!”
多新鲜啊,我阿姊敷药凭什么让你看?卫玠奇怪的看着石凡,问道:“不会真像王平子所说,是你劫走了阿姊?”
石凡眼睛一瞪,猛地站起身来,比卫玠高出小半头,喷道:“天地良心啊,明明是王澄那货要对你阿姊用强,老子英雄救美到了这里,怎么反成了我心怀不轨?”
卫玠拉住他坐下,“你别急,早有侍卫逃回府里说了,所有情况我都知晓。只是王平子颠倒黑白,他主动去了我家,对祖父说是你要强行占有阿姊,他舍命想去保护,结果被你一剑刺中颈部,差一点就一命呜呼!”
石凡气急,怒道:“你大爷的,老子学艺不精,那一剑怎么没扎死他?”
卫玠听不懂石凡的咒骂,什么是“你大爷的”?
“谁大爷不重要,下次遇到王澄那货,我定然取他项上狗头!”
卫玠提醒道:“你
很快就遇见他了,王平子向他的堂兄王戎、亲兄王衍说了,调集琅琊王家数百名护卫,听说正赶往金谷园,非要找你讨个说法?”
石凡踢了脚身侧碗口粗的杨树,怒道:“他还找我讨说法?”
卫玠一摊手:“人家说了,他只是想劝止你,不料你却动了杀心。宝剑一出毫不留情,要不是躲闪得快,那一剑就结结实实刺进去了。”
石凡在愤怒过后,反而冷静下来,起身走了几步,心中琢磨了一番,明白了。
“我终于知道王衍、王澄兄弟的名声从哪来的,沽名钓誉啊!他浩浩荡荡派那么多人到金谷园,根本就不是找我算账,而是为他说出的话找证据,让大家相信我石凡确实是个色魔加杀人狂,竟然贪恋卫家女郎的姿色,以至于无法无天。”
既然你要名,老子要利,石凡高呼一声:“来人!”
许彪从门外走了进来,双手抱拳禀告道:“见郎君交谈不便打扰,追兵早已被打退,抓获了十余人。另外,金谷园来报,琅琊王府大批侍卫堵在门前,大概有六七百人。”
石凡冷着脸说道:“你立即回府,让我舅父帮忙,把这些人全部扣住关起来,一个都不准回去。”
“诺!”
许彪刚要走,石凡想起什么,交代道:“除了王澄,轻易不要伤他人性命,关起来即可。”
卫玠提醒道:“你要真杀了王澄,恐怕会与琅琊王家结成世仇,而且皇太后和杨太尉那边恐不好交代。”
石凡明白,可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不杀难解心头之恨。如果那一剑刺好了,哪里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卫玠问:“你抓他那么多人做什么?”
“他过来闹是装装样子,转悠一圈也就回去了,做坏事的人只敢点到为止。我偏要和他来真的,要让王澄拼死也堵不住这个窟窿,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只是……”
“只是什么?”
石凡看了眼窗内,低声道:“从他的人走上铜驼大街起,你阿姊的消息已经外传,再也不是你我的力量所能控制。无论做坏人的是
我,还是他王澄,你阿姊的名声都保不住了。”
卫玠气得直拍大腿,这年代女子的名声非常重要,何况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王平子可恨,为嫁祸于人,置阿姐名声于不顾。”
石凡问:“你祖父可知晓?”
卫玠回答道:“祖父全都清楚,王澄找他之时,祖父一言未发,不喜不怒!”
石凡赞许道:“卫公什么都不说,胜过千言万语!”
见卫玠不明白,石凡进一步解释道:“卫公是谁?光看看死在他手下的有谁,蜀汉大将姜维,灭蜀统帅钟会,攻灭成都的急行军将领邓艾,鲜卑单于的继承人沙漠汗,而且都是不明不白就被阴了,连正式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卫公越是不说话,琅琊王家的王戎、王衍们才越害怕,你看着吧,最多用不了三五日,王戎肯定要带人亲自去府上道歉!到时候真相大白,我还扣着他的几百号人,说什么好话都不管用,看事情怎么了结!”
卫玠听了解恨,附和道:“对!让他败坏阿姊的名声,这一次,一定让王平子名誉扫地,再也抬不起头!”
房门开了,出来的是玄静师太,她指了指禅房内,“卫家小郎君,看你阿姊的吧,可以进去了!”
卫玠小跑进门,石凡跟在后面,被玄静师太一把拉住,你给我出来!
石凡不解:“母亲,你拉我作甚?”
“人家姐弟俩相见,你进去做什么?”
“我…… 我不是关心她嘛!”
玄静不信,教训道:“少在我面前说谎话,你是不是喜欢她?”
石凡苦道:“母亲,别忘了。你还是个出家人,怎么连姻缘都管?”
玄静长念一声“阿弥陀佛”!
“又来!”就知道你们出家人,每次没话说的时候,都喜欢念一句佛号,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际上不就是理屈词穷了吗?
“我听卫叔宝说,人家卫家女郎虽未婚配,却早已和江夏李家定亲。”
玄静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凡儿,我跟你说,卫家女郎聪明贤惠,而且你们刚才呢都已经
……”
“我们没什么,只是有坏人要欺负她,我一路保护带她来的。”
还没什么?玄静都不稀罕说。石凡从她眼睛里看到了质疑,不就是嘴角有点不明液体吗?那……那还真是我的。
对那事玄静说不出口,她温婉的语调说着:“山下到翠云庵,光不能骑马的山路就有六七里,她衣不遮体,你们肌肤相亲,怎能说没事就没事了?”
石凡无奈道:“母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想让儿子有什么事?”
见母亲一副期待的表情,石凡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绝,信誓旦旦说道:“好吧!你看这样行吗?如果卫家女郎和江夏李家的婚约没了,孩儿一定想尽办法,无论如何将她娶进家门,这总可以了吧?”
玄静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双手合十,继续做她的比丘尼去。
石凡嘟囔道:“母亲你是不是傻啊,这可是河东卫家,谁敢轻易和他们悔婚,不怕老狐狸卫瓘想个坏主意害了全家啊?”
石凡的承诺都是不存在的,他料定江夏李家绝不会如此。大家只是多看了几眼,最多算是肌肤相亲,他们不会因此放弃一个优秀的大才女。
卫玠从房内走出,表情有些落寞,对石凡说:“我阿姊让你进去!”
石凡几个大步走入,关好房门,坐在卫烁的床前。
她身上刚敷药,包括一侧脑袋和胸前,躺着暂时不能活动。
“你们在外面的话,我都听见了!”
石凡一惊,问道:“哪些话,是我和叔宝说的,还是和母亲说的?”
卫烁平静道:“都听到了,一字不差。”
见石凡不信,她多解释几句,“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从小耳聪目明,读过的书过目不忘,算不上一目十行但也很快,奔驰的马车经过一块石碑,我能轻易背诵出全部内容。至于耳朵,听得比常人远,比常人清晰。”
石凡无奈了,这天生是个做女间谍的料,只好老实交代:“如你所听,就是这样。今天我救了你,但不小心出了点意外,算功过相抵,如何?”
卫烁坚定道
:“你得娶我!”
“什么?”
石凡吃惊不小,看她语气坚定的样子很是不信。你可是有婚约的人,而我则是被圣旨要求与襄城公主在一起。
卫烁仍旧目光坚定,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神情,说道:“我可以悔婚!我可以做妾!”
石凡以为自己耳朵坏了,用不着这么倒贴委屈自己,不就是马背上那啥了,你不说我不说,天下没人知道,何苦如此呢?
卫烁不想被人误解,解释道:“我河东卫家声望极高,却不能位列八大世族,你可知为何?”
河东卫家很奇怪,乍一听起来绝对的顶级门阀。论功劳,卫瓘是朝中一等一的人物。论关系,卫瓘之子卫宣娶了繁昌公主,其余诸子大多与八大世族通婚。论学问,他们家经学功底深厚、书法一流。可即便如此,河东卫家却低了八大世族一头,如果细论缘由,与卫瓘当年的狠辣手段有关,他的阴谋诡计入不了正统儒学的法眼,在外人评定时不自觉的有所鄙视。
现在,他们家知名的才女被人玷污,还闹得轰轰烈烈无人不知,这对卫家的声誉影响极坏,对他们走向顶级门阀行列是个很大的阻碍。为今之计,卫烁才狠下决心,她只能将错就错,说成与石凡追求自由的相爱,王澄在胡说八道,根本没什么玷辱一说。
石凡点头称是,“女郎果然聪慧,虽说男女私情也不是什么好事,却能成功化解家族的难堪。舍一人之利,保全家族脸面,女郎用心良苦!”
卫烁却轻声言道:“刚才叔宝说了,祖父听后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表态,这是让我自己做决定呢!”
“只是苦了女郎!”
“郎君不嫌弃才好!”
石凡哪敢嫌弃,在他那个年代,女子露腿、露胸,乃至毛都露出来的,满大街都是。他的价值观里根本就不叫个事,王澄不是看见亵衣了吗?不是看见你胳肢窝的毛了吗?我杀他之前先挖了眼睛就是。
石凡想不到,有人心甘情愿做他的妾,还是鼎鼎有名的大才女,出身河东卫家的俏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