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凡问:“平子,有没有听王处仲说过和我打赌的事?”
王澄很是不屑,“那夯货,除了吃饭多,还有甚本领?我王平子可不是他,少废话,快些开始吧!我让你先上!”
看起来,王澄平时没少爬树,此刻自信满满,等着看石凡笑话。
“承让!”
石凡说完话,三两个小碎步,助跑后踩到树干,身体四十五度倾斜,只是几个大步,攀爬树干如履平地,右脚猛的一蹬,跳起后猿臂轻展,将夜明珠牢牢拽在手心。
“是这样吗?平子。”
在场的人看呆了,都听说石凡喜欢登山锻炼,也喜欢抽出宝剑砍人,却没人见过他如此了得的本领。
王澄差点傻掉,老子还没挪步呢,你完了?
司马遹颇感好奇,询问道:“上次在你的荷韵居饮酒,你还说正在寻合适的武师教习。怎时间不长,竟然功夫的进境如此之快?”
石凡附耳小声道:“殿下,五禽戏听说过吗?华神医所创,分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共计五十五个招式,刚才施展那几下,不过是猿戏里的记载。”
石凡多年来坚持登山锻炼,身体素质好的惊人,又得到华佗原版的五禽戏修习。更重要的,他连太子都没说,青衣会的头领李阳是他的武师,天字第一号的大侠,
石凡勤学苦练,将学来的招式融会贯通,翻墙上树之类的把戏练得炉火纯青。
王澄只好苦着脸说:“我输了!”
石凡假装没听见,问太子司马遹:“殿下,刚才王平子说,输了就任由我处罚?”
司马遹点点头,确有此事。
石凡想了想,叫道:“有了,我便罚你,当场自尽,了断性命!”
王澄吓得脸都白了,“赌约而已,莫要拿命开玩笑。太子殿下,殿下,救我啊!”
怪只怪,话说得太慢,没给自己留后路。王澄当然不想死,可如果不死,便是违背诺言,他的名誉要毁。要知道,王澄走的是族里王戎、王衍的老路,他之所以有种种的行为艺术,目的是标新立异,成为年轻人中新一代的大名士。可今天,怪只怪自己心怀不轨,本想欺生,给石凡和卫玠一个下马威,没想到来者不善,反倒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司马遹只是贪玩,并不想事情闹大,劝止道:“玩笑而已,浩然,随便罚他点什么吧?”
太子发话,石凡就坡下驴,向众人发出邀请,“铜驼街的尽头是洛阳的正门宣阳门,旁边新开了一家吃喝玩乐的醉香楼,是我和王武子的买卖,中午请诸位前去赴宴。至于平子,我便罚你走路过去,穿着与昨日河边爬树时一样
,如何?”
王澄一缩脖子,昨日在伊水岸边,这是让他裸体游街啊,而且要经过洛阳城的中轴线,大晋国最奢华的一段路,中间有世家大族与皇亲国戚的住所,有众多的衙所店铺,有熙熙攘攘的车马和行人,恐怕这一遭路走下来,王澄名满天下。只是这是丑名,石凡存心要毁他。
太子觉得不妥,都是太子宫的属官,何必闹得太僵。不曾想,王澄在短暂思考过后,仰着脖子喊道:“如你所愿!”
王澄与好友谢鲲等人留下,太子则带着诸位僚属登车前往,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醉香楼进发。
醉香楼紧邻宣阳门,位于铜驼街的东侧,绵延两百余步,有三层之高,可同时容纳几百人宴饮。因为石凡与王济的名声,酒楼开业第一天便爆满,谁不想尝尝金谷园名厨做的饭菜,谁又不想见识太原王家最纯正的蒸乳猪。对于很多有钱却暂时没有社会地位的人来说,这里山珍海味,这里莺歌燕舞,简直成了人间天堂。
石凡等人进门后直接去三楼的雅间,一路上遇到好几位熟人,王济之子王卓正在宴请本家的兄弟,刘琨、刘舆兄弟与江南来的陆机、陆云相谈甚欢,还有隔壁居然是大名士王衍,王澄的亲哥哥。
石凡心想,王澄这次要露脸了,不
知王衍一会看见弟弟裸奔,会作何感想?王衍同时看到了太子一伙,连忙出门施礼,硬生生请了进去,非要一起热闹。
太子安排把门关了,这个雅间里除了王衍,还有他宴请的中书令何劭、玉人裴楷等人。太子这边是石凡、卫玠,以及负责守卫的左卫率司马雅。
实际上,在座众人除了王衍,其余都是司马遹的人。太子属官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师傅类的,如太子太傅、太子太师、太子太保之类,其中中书令何劭兼太子太师,玉人裴楷兼太子少师,只是这帮德高望重的人只用来联络感情,名义上是太子的人,太子登基后往往会重用,只是平时很少去东宫上班。
太子属官的第二类,便是石凡、卫玠、王澄这一批,陪着太子读书、练武以及玩耍,官职包括太子中庶子、太子庶子、太子中舍人、太子舍人、太子洗马等。第三类是搞后勤的,领头的太子詹事是大总管。第四类是护卫类的,司马遹拥有前后左右四位卫率,以左卫率司马雅为首,共统兵六七千人。
以此算来都是自己人,太子坐主位,王衍与裴楷陪在两侧,众人纷纷坐下,美味菜肴重新端上,美酒也倒满酒樽。
太子端起,正要宣布酒宴的开始,却听见窗外一阵喧闹。透过
窗户,大家看到一副前所未有的震撼画面。
宽敞的铜驼街,一大群白花花的身体在蠕动,由远及近,他们越跑越快,很快冲到醉香楼的下面。
这些人身上不着一缕,面部却从容大方,互相交谈着,仿佛世界属于他们,这些穿衣服的人才是另类,把街上行人吓得四处躲避。
王澄和谢鲲在最中间,他们的好朋友围了一圈,再朝后是家仆护卫,就连伺候的侍女都是如此,他们亮瞎了洛阳人民的眼睛,开启东西方历史上第一场大型解放自我的行动。
王衍紧闭着嘴唇,苦思如何替他们开解。太子司马遹把王澄打赌的事情一说,其原委竟是如此。
还是玉人裴楷聪慧,帮忙解释道:“愿赌服输,王平子一诺千金,必为年轻后辈好生学习。”
王衍顺势接话道:“几年前,我送平子‘落落穆穆然’几字评语,此子从小说一不二,待人外冷内热。如今想来,其胸有沟壑,处事干脆利索……”
石凡都听呆了,这两位大名士,坏的能说成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丑事能说成美德。不过,王衍与裴楷说过的话,几乎能流传到街头巷尾,他们的评语,比司徒府派出的中正官好用。
王澄一场丑事,生生变成划时代的壮举。
石凡笑,这疯狂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