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点出息?”
“……”
纪秋檀双眼似睁非睁, 瞧着近前那张漂亮的脸。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肤白如雪,乌发柔亮, 挺直的鼻梁勾勒出清冷的弧度, 那双如古井深潭一般的眼眸专注地只看着他一个人。
他在对方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红着脸的自己,衣襟散乱,碎发贴在渗出湿意的额角和颈边。
他继而晕头转向,在这过分亲密的距离中, 骤然冒出了一种诡异的期待, 似乎是在期待着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慌乱的心跳也让他口干舌燥,甚至, 他的眼皮都已然开始往下坠落, 好像只要对方再靠近一些,他就会闭上眼, 遂了对方的愿。
然而下一秒,按住他肩头的人转过头去,温热的呼吸从他脸颊移到了颈边。
钳制住他肩膀的力度也骤然一松——
噗通。
纪秋檀感觉自己随着也一同坠了下去, 心底的慌乱甚至要比一开始更加强烈,接着他就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对方脸颊处一推, 让那双眼睛再度转移到自己身边:“你就这点出息?……唔!”
“……”
短促的一句话,却像是释放笼中野兽的最后一道关卡, 幽香瞬间填满了鼻腔,纪秋檀没料到这一吻竟然来得如此凶猛, 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当即下意识便想张嘴喊停, 却给了对方更进一步的机会, 一手捧住他下颌,逼他仰头配合自己的掠夺。
房内烛火的颤动仿佛复刻了他此刻的模样,纪秋檀仰着头,一阵阵腿软,仿佛飘在云端,他面部充血,脸颊红的发烫,双手无力地抵在师琅玉肩头,象征性地推距几下之后,令他唇舌发麻的力道便逐渐减弱,而后,慢慢退离了和他的缠绕。
“呼……”纪秋檀张着一双迷蒙的眼睛,额头和对方相抵,渐渐缓过气来,对方的双手就撑在他耳际,微凉的手背时不时蹭到他发烫的耳垂。
是梦吗?是梦吧……
他看着鬓发散乱的师琅玉,头晕眼花,抵着对方肩膀的手不知何时竟然挪到了对方脸颊,指尖微微一触,便碰到了师琅玉的唇角。
是热的,是从他这里夺走的热度。
这个念头刚跳入脑海,纪秋檀的手指便是一颤。
他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闭上眼。
这已经不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很快,另一个人的温度再次贴了上来,温柔了许多,幽暗的阴影自上而下将他笼罩,他的手扣在对方后颈处,主动张开双唇,在细细的昵喃中配合对方将这场如幻如梦一般的场景继续编织下去,甚至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将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环着对方后颈的双臂哆嗦着,被噙住喉结,一寸寸,一寸寸往下沉沦。
“……啊!”
天光大亮。
纪秋檀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第一反应掀被子,而后急匆匆地跳下床去照镜子。
看着自己仍旧白皙的脖颈,上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身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纪秋檀脸色时红时白,茫茫然地推开窗户,往院子里看。
这会儿已经是巳时一刻了,风不刮了,太阳也出来了。
院子里亮堂堂的,有个挺拔的身影就立在不远处,手中的剑亮着幽幽的寒光,而他蒙着眼,竟然照样能如常人一般行走坐卧,甚至于,反复练习他那杀人的剑。
“做梦了??还是真的……”纪秋檀脸颊通红,几乎不敢往那边看,喝酒误事这四个大字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
他倒是想躲,然而刚才推窗的声音太大,师琅玉已然转了头,向他这边“看”过来。
“醒了?”
“唔……嗯……”纪秋檀声音如同蚊子哼,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光是看着师琅玉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他都忍不住感觉一阵阵的腿软,唇上被反复碾压过的感觉不断涌入脑海,搞得他甚至想要挖了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怎么会这样?疯了吧!
“昨晚……”师琅玉刚开口。
纪秋檀便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
四周空气骤然沉寂下去。
师琅玉垂在一旁的手骤然握紧,但他面上却未透露出分毫异常,只是皱眉,仿佛真的在困惑一般:“昨晚出什么事了?”
“啊什么?”纪秋檀游离的目光又飘了回来,窗外的冷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师琅玉也解释道:“昨晚我听到你房中似乎是有些动静,在同什么人说话似的,还喊了一声不要。”
“是……吗?”纪秋檀猛然醒神,瞧着他这模样不像是在说谎,再想到昨晚那场“梦”里,脖子上分明是被咬了一口的,可是醒过来以后却什么都没有,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过的话,不应该会这样的。
这么想着,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闪过一次不被人察觉的失落,“原来是做梦啊……”
“做噩梦了?”师琅玉给了他一个理由。
“呃,对,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事。”纪秋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尴尬一笑——哪怕知道是做梦,他也有些无颜面对师琅玉,当下便飞快道,“我先不跟你说了,还有别的事要做,你能自己回隔壁吧?”
“嗯。”师琅玉微微颔首,而后,听着那扇窗户迅速在自己面前关闭。
片刻后,他缓缓抬手,解开了蒙在眼上的那条黑布,双眼幽暗,沉沉看着紧闭的木窗。
“……”
昨夜,他到底还是失控了。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对方面前变得不堪一击,甚至,他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那个人躺在他面前,用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他曾经肖想过的念头被他死死禁锢在体内。
他应当忍住的。
可是,他没有……
对方短短一句话便让他的理智被全盘击溃,他俯身撬开那两片温热的唇,攻城掠寨一般把人弄得在他怀里发颤,只剩下无助的呜咽。中途他也曾短暂地停下,额头贴在对方汗涔涔的额上,试图让理智回归,终止这段本不该开始的荒唐事,可是对方闭了眼,邀请他,让他彻彻底底地再无法克制。
他第二次吻他,仿佛他们已然是有着坚贞情意的爱人一样,青年环住他脖子,仰着头由他为所欲为,而他指尖都在颤抖,仿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久。
直到那只小花猫“喵呜”一声将他惊醒。
他回过神,近距离地看着闭着眼躺在那的青年,对方脸颊通红,已然是浑浑噩噩,可他却是清醒的。
他必须清醒,因为他知道,若是继续沉溺下去,一直做到最后,那么明日,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他不能这样碰他。
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原本以为只能在梦里才能奢求的吻。
人尽管总是贪心,却又不能太贪心。
这件事,对他而言是触不可及的美梦,对屋内的人来说,或许就是正好相反的噩梦。
他不能让对方留下会被人耻笑的污点。
“……”
这一夜,师琅玉未曾入眠。
他替对方整理好了一切,过后,便孤零零地站在门前,任由刺骨寒风吹来,将他高涨的火焰一寸寸熄灭。
天上的星辰如同碎了一地的琉璃瓦,虽然美,却总是带着一层令人心碎的冷意,他禁不住去想,若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又该如何是好?是否要去到天上,跃入银河之中,才能得到亲手将那片琉璃瓦给高高捧起的机会?
不知不觉便是清晨,星辰隐没在白昼中,他肩头不知何时,已然落了一层湿漉漉的寒霜,令他喉头发痒。
“咳咳……”
窗外的微弱咳嗽声逐渐远去了。
纪秋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嘭嘭直跳的心脏这才感觉稍微平复了一些。
“真的是梦?”
他忍不住抬手,指尖轻轻在嘴唇上一碰。
他记得前半段,却记不得后半段,他的记忆带着一层令人晕眩的晃动,那是喝醉酒之后的表现,连带着让他开始无法分辨昨夜那段记忆究竟是梦、还是真的有发生过。
如果说是梦,但为什么又那么真实?
可是如果不是梦的话……
他这不纯属在对方伤口上撒盐么?!
“真是色-迷-心窍!再喝酒就跳河算了!”纪秋檀忍不住抬手就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记。
蒙着脑袋重新钻进被窝,他头一次如此难以安静,那场所谓的“荒唐梦境”总是要跳出脑海逼他重温,他甚至能回忆起对方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腰际的感觉,当时便让他脚趾一缩,抱着被子无声大叫。
“不要再想了!!!”
人家好不容易都要走出阴影了,你怎么这会儿开始惦记起人家身子来了?
纪秋檀啊纪秋檀,你可真是色-迷心窍!
让人知道不得气死,再不搭理你了啊!
“……求求了,千万只是场梦,佛祖保佑菩萨保佑,我没动手我没动手没对他耍流氓一定没有,都是梦都是梦他绝对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梦!!”被窝里,纪秋檀双手合十,神神叨叨地一通念,就好像是在强行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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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时辰后,他从卧室里出来,整个人很平静,催眠好像成功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隔壁那扇窗户前走过去的时候,他有多心虚。
“黑金你要再不回来往后就别回来了,懒得跟你多说,正好用的不顺手,我打算换法宝。”
神识调转,纪秋檀刻意挺直脊背,略显僵硬地走出了院内的法阵,“小杜!把你三哥叫过来,我有事要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