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在提瓦特大陆上。
旅行者空和派蒙正匆匆忙忙地,在满大陆寻找能够修补召唤仪式机关的材料。
“可恶,明明都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留云借风真君的机关怎么坏了呢!”
派蒙跟在旅行者空后面, 一边拖着身后的蓝色星星飞快地往前飞, 一边捏着拳头,恨恨地在对着空气跺脚。
“毕竟已经是魔神战争时的遗留物了嘛……”
旅行者空很无奈地笑道,一边和派蒙说话,一边赶路的速度也半点不减。
钟离先生竟然能为这个计划, 想起那么久之前留云借风真君制作的机关,也是难为他了。
“但是用的材料还那么麻烦!”
派蒙再次恨恨跺脚。
她和旅行者空在整个提瓦特大陆跑来跑去,不知道找了多少只在魔神战争时期大量存在、现在稀少无比的材料, 又带了多少某些已经不存在的原材料的可能替代品回去给留云借风真君实验,一个个找出里面最可能的替代材料。
——如果放在之前, 有这么长的一整天,她和旅行者都不知道能做完多少个委托了!
“毕竟是魔神战争时期的遗留物了嘛……”
旅行者空无奈地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时隔了那么久,有些材料已经消失、难以找到, 变得珍惜不已或者需要替代材料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可恶!”
派蒙只能再次恨恨跺脚。
道理都被空给讲完了, 距离和钟离约好的召唤仪式启动时间也越来越近, 虽然很不甘心,但眼下除了快点把材料找齐之外,确实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不对, 也许还能再拉个帮手过来?
远远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显眼的深蓝色身影,除了发色之外一以贯之的星空蓝配色, 加上背后那条无比拉风的大斗篷, 让对方显得格外显眼。
派蒙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戴因!”
她眼前一亮, 离得老远就开始往上蹦跶着高高挥手,一边挥还一边大声呼唤。
其目的自然是不必说,单纯是想找个可解他们燃眉之急的免费帮手过来罢了。
远处山坡上的戴因听见呼唤回过头来,没一会,金发的旅行者和派蒙就来到了他的近前。
“看你们今天赶路这么匆忙,是又接下什么紧急委托了吗?”
戴因开口,神情一如既往地从容平静。
金发的旅行者摇了摇头。
漂浮在一旁的派蒙于是替他开口,有点苦恼地组织措辞道:“也不能说是紧急委托吧,但是也确实有点紧急……”
“那么是在紧急处理某些委托的后续?”
戴因再次开口,一语中的。
派蒙立刻高兴地拍手:“你是怎么猜到的,戴因!”
金发的旅行者点点头,同样露出几分好奇的眼神。
“因为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收到了一个相关的情报。”
戴因一点关子也没卖,单刀直入地提出了他的目的,“而这个情报,正是我来这里找你们的目的。”
金发蓝眼的神秘流浪者露出几分凝重的眼神。
“诶?”
派蒙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十分古怪地绕着戴因观察了一圈,“你真的是戴因吗?不会是哪里的骗骗花冒充的吧,真正的戴因,才不会这么直接地就说出他的来意!”
白色的小飞行物晃了晃手指,煞有介事地论证道:
“你的伪装技巧还不到家。如果是真正的戴因的话,他不带我们去逛几个地方,让我们‘眼见为实’,然后再说几句谜语一样的话,等我们自己去查资料找解答,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们答案——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金发的旅行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悄悄遮住了嘴,低声地提醒派蒙:
“派蒙,这里不是龙脊雪山,不会有那种能伪装成人类的骗骗花的。”
派蒙:“啊、啊?”
“那就是说,这个人是真的戴因了?!”
她惊讶得双手捂住了嘴巴。
“竟然能让戴因不卖关子,那事情到底是有多紧急?”
派蒙顿时着急了起来,开始催促起戴因快点说正事,毕竟,“这个紧急事件解决完之后,我们还有另一个紧急事件要解决呢!”
而戴因,到了这个被催促的境地,他卖关子谜语人的特性反而又涌现了上来:“你们所谓的‘另一个紧急事件’,恐怕也不用再特意去解决了。”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派蒙急急:“为什么,戴因你快说啊!”
“因为这两件紧急事件,说到底,其实都是一件事。”
戴因语速不急不缓地道,即便是在派蒙不停的催促下,也依然保持着一个谜语人说谜语时应有的风度,“你的那些朋友们出逃的事情,已经被天上的那群家伙发现了——不出意外的,‘清算’很快就要开始了,而战场,是在我们触手不及的‘蛋壳’之外。”
被发现了吗……
金发的旅行者空露出凝重的眼神,那个早早就与他见过面的“天理的维系者”样貌立刻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但是,戴因,既然你现在来找我们,那就说明,你是有办法让我们到达世界之外的那个战场的吧。”
旅行者空用陈述的语气,说出了一个本该用疑问来表达的句子。
戴因低头看他一眼,忽然微微扬起嘴角:“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
另一边,钱芊本人早已下线的游戏世界里。
在一边的旅行者空紧张地追赶着时间的时候,这里的时间却一动不动地停滞在了原地。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被问得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有些倔强地再次开口:“阿今,一个都不想选,不行吗?”
为什么一定要许这个愿望?
无论是另一个世界的朋友们,还是提瓦特的大家们,他一个都不想离开,想要永永远远地和朋友们在一起,这不行吗?
从头至尾一直没有露出身形的“巨人”沉默了一会,漆黑的天幕上于是好一会没有显现出新的字迹来。
直到……
‘最、最好还是,选一下吧……这可是,难得的愿望啊……’
不知何时脱离了那只白色猛兽的躯壳,幽幽地贴到了阿今耳边来的幽灵弱声弱气地建议道。
‘没有代价的愿望……可是相当,相当少见的……’
“但是巨人先生说这是‘答谢’!”
被逼到墙角的阿今应激式地露出几分带着攻击性的神色,毫不犹豫地反驳,随即声音又逐渐低了下去,“为什么明明是‘答谢’……却会变成这样子……”
幽灵不知所措地试图安慰小男孩:‘这也不是大人的错……事实如此,大人只是想帮你……’
【够了,传话不到位的账还没找你算。】
漆黑的天幕上冒出这两个字。
幽灵立刻闭嘴,麻溜地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
然而这一句话之后,天幕上的字又好半天没有显现出来。
好像那个站在世界之外的“巨人”其实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安慰小孩子,刚刚那一句怒斥只是条件反射的迁怒而已。
好在,阿今不是那么容易被击溃的小朋友。
虽然眼睛里已经有泪花在打转,但他一个人安静地站了一会之后,最终还是吸了吸鼻子,试图像猫猫每次安慰他时那样,将一切的问题,都从开头捋起。
“巨人先生,能不能告诉阿今,你是为什么要给我‘答谢’?”
“巨人”好像生怕阿今再难过一样,飞快地写下了这个回答。
【说起来有点复杂,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太难懂了。】
——虽然还是很直接的拒绝就是了。
“那阿今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再给阿今一个愿望呢?”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仰起脑袋,圆溜溜的红眼睛里闪着还没憋下去的泪光,以及小牛犊一般的倔强。
漆黑的天幕上又再次沉默了好一会。
【没有办法,你现在的愿望来自于之前的“交换”。这个世界自有其规则,实现愿望的力量,本身并不由我掌控。】
“这样啊……”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再次低下了头,看起来似乎很是沮丧,不知道正在思考些什么。
摸不着小男孩心思的“巨人”不由有点着急,不自觉再说多了一点。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离开他们,但是,只是孤独而已。如果只是想要在这漫长的虚无中,找些能够装点色彩的事物,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的吧,你并不是非他们不可。】
字迹顿了一下,很快换行。
【只是朋友而已,只要你回来我这里,像你之前听到的那些人,那样的朋友,你想要多少都可……】
“不,不是这样的!”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愤怒地打断了“巨人”没写完的字迹,“朋友就是朋友!无论是提瓦特的朋友,还是阿今还没见面的朋友,阿今认识了他们,他们也认识了阿今,那他们就是不一样的!怎么会像你说的一样!”
【但是。】
“巨人”很快反驳。
【你只是想证明你的存在而已,我知道的,不需要他们,只要有我,我就能认可你的存在——你存在,并不孤独。】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顿时如遭雷击,后退了一步,露出迷茫的眼神。
他……阿今,只是想告诉别人他存在,只是不想要孤独而已吗?
【这不是你的过错,我也知道。虚无太过漫长,生命总想在一些不变的事物上留下刻痕,我们天生就是那块被刻印的石头,时间久了,想要出声告诉别人“我们存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巨人”还在长篇大论。
【你费尽心思,想要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刻痕,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但你其实不用这样,我就在这里,我会记得你,你会永远在我这里存在。这是更简单的方法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将自身的映证,寄托在那些易变的生命上呢?】
常理来讲,这样的表白放在一般情况下,应该是段很让人感动的肺腑之言。
即便其中的某些用词有点直白,但也勉强可以看做是说话人的直率,被归类到无伤大雅的范围里。
但是现在不是一般情况。
刚刚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为什么那么渴望朋友的阿今,看不到其中指不定表达的人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我想和你做朋友”的潜台词。
他只能听到其中的直白,好像一字一句都在谴责他:“你为什么不真诚地对待你的朋友?难道你只是个骗子,欺骗了他们,心里其实并不把他们当做朋友吗?”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不由捂住了耳朵,不堪其扰地蹲下,蜷缩了起来。
“阿今,没有……我不是,骗子……”
一个细微的声响滚落到了地上。
是那枚一直被阿今攥在手里的黄水晶,那上面现在已经印上了很多个印记,颜色也从澄黄变得斑斓五彩,十分热闹。
而此时,这枚黄水晶正在微微颤动。
不是里面的力量发生了什么混乱,而是地面在震。
“轰隆隆隆……咔嚓。”
地面的震动的声响由小及大,终于达到了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峰值。
而整个世界的停滞的时间,也在这一刻,发出了玻破裂一般令人牙酸的声响。
凝滞的时间,碎了。
‘大人……情况看起来有点不妙……您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幽灵的声音低低弱弱地响起。
回应他的是沉默。
【我只是,说了心里话而已。】
‘都告诉过您有话让我来说,不要随便自己开口了……您到现在还没长教训吗……’
即便是幽灵,此时的声音里都不免带上了几分无奈。
【……我以后知道了。】
‘这个摊子,您还收得回去吗……’
【应该吧……如果他不失控得太厉害的话。】
这边主仆两个还在自我反省。
那边,被定格住许久了的一众毛绒绒们,到了此时,才终于脱离出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的状态。
“嘎?!”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忽然就变回去了的达达鸭震惊地举起两只翅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到一半就又变回了鸭子。
“啾。”
同样突然变了回去的魈小鸟露出凝重的眼神,看向了漆黑的天幕。
大地在不断地摇撼,不等一些毛绒绒弄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地面就突然一个倾斜。
唯一一个用两只脚蹼站立,举着的翅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达达鸭一下没站稳,立刻变成了只雪白的滚地葫芦,骨碌碌撞上了那颗之前藏过他们的树干。
“汪?”阿今呢?
胡桃小狗眼神认真地皱起眉头。
几只毛绒绒齐齐抬头。
在那块被无形的刀刃划得支零破碎的漆黑天幕上,正高悬着一轮黑雾与红焰交错的、漆黑而无定形的雾状的“太阳”。
烈烈舞动着的火焰在漆黑的雾状表面,汇聚成了两条红色的线。
“太阳”睁开了眼睛。
所有生物都听到了一个童声低低的呢喃。
“阿今,不是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