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姓秦名秀,是翟仁杰借给李俊文的墨家门人之一,今年七十有余,但依旧精神矍铄,看起来像只有五十多岁!
与秦秀熟识的人,一般都叫他禽兽!
刚开始李俊文听翟仁杰要给他介绍一个禽兽时,还吓了一跳,心想这墨家的门槛也太低了吧,怎么什么人都可以往里招?居然连禽兽都招!
但见到秦秀本人之后,倒是颠覆了李俊文对禽兽的认知。倒不是说因为秦秀长得像禽兽,或者心如禽兽,而是因为年轻时身材干瘦,被人称作秦瘦,久而久之,就传成了禽兽!后来老了,身材更瘦了,故而被人冠以老禽兽之称,这也令秦秀颇为郁闷。
不过他为人老实本分,即便心中不喜,也不会表露出来。况且随着年龄资历的增加,除了个别生死之交,已经鲜有人敢称呼他为老禽兽了!这就是所谓的熬出头了!
秦秀是随同李俊文前来江陵的几个墨家门人当中,年龄与资历都是最老的,技术也最全面扎实,是墨家当中少有的建造高手,不论造船还是造其他机关!
可惜生不逢时,生于乱世当中,多如牛毛的皇帝诸侯,都忙
着抢地盘抢人口,谁有那闲工夫在意一个匠人的技术有多高超?好不容易赶上安定一些的赵宋朝,却偏偏碰上一个铁公鸡赵匡胤,皇宫漏水都不舍得维修,更别提营造其他庞大的工程了!秦秀这种优秀的匠人也就此埋没,若是碰上隋炀帝那样好大喜功的皇帝,这秦老头怎么着也得和隋朝的宇文恺一样,是个名流千古的将作大匠!
好在墨家发现了秦老头这颗蒙尘的明珠,给了他一个施展才华的空间,因此秦老头也是对墨家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当初翟仁杰将秦秀借给李俊文时,就特别交代过这老禽兽的过人之处,并嘱咐他一定要对其礼遇有加!毕竟这样优秀的人才,连翟仁杰这种暴脾气平日里都要礼让三分!
李俊文对有能力的人,从来都是尊崇的!一路上也确实对墨家门人毕恭毕敬,好吃好喝供着,马屁拍着,令秦秀等人非常受用,对李俊文的印象也是非常好,直言矩子找了个好孙女婿!
因此方才潘美说要检视战船的时候,李俊文便第一时间让人去将资历最老的秦秀请来,毕竟李俊文于造船是个门外汉,自然
要请专业人士来充充门面。秦秀也是给力,二话没说,一大把年纪还顶着烈日,与众人一道检视了造船进度,给足了李俊文面子!
要知道,有时候就是连翟仁杰请他,他都未必一请就到!
“这上面所写的内容,倒也还算过得去,可以看得出是用心钻研过!不过多是一些小地方的改进之法,对于战船整体来说,并无多大实质性的改变!像这种增加浆孔和桨手以提高船速的方法,老夫便不甚赞同……”秦秀捋着颌下白须,很认真的回答李俊文的问题。
高旦见秦秀穿着布衣,认为他不过是个李俊文哪里找来的会造船的寻常老头!看他一把年纪,顶多也就是经验多一些罢了!见他居然对自己费尽心思提出的改进方法大放厥词、不留情面,心中不喜,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板着脸说道:“大言不惭!这册子上的东西,都是我花了多年心血,实地认证,再结合诸多工匠的建议写就,怎么到了你这老头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
高旦很自信,他觉得在场所有人当中,都是大人物,就没有比他更了解造船的!可眼下却突然跑
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对他的专业有所质疑,简直是一种侮辱!身为文人的傲气令他咽不下这口气,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重。
在李俊文这些达官贵人面前,他可以装出一副孙子样,可在平头老百姓和造船匠眼里,他这个主事,可就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根本不用给这些普通人面子,自然语气也有些生硬!
“若是这些玩意儿是你多年的心血,老夫可以这么说,你这些年都是在浪费精力!给你提出这些意见的人,也都是半桶水,水平一般般!”秦秀丝毫不给面子的回道。
“你!”见这老头越说越离谱,居然还和他叫上板了,敢全盘否定他的专业水平,高旦不禁怒火中烧,有些无礼的指着秦秀的鼻尖高声道:“你这老头,好不讲理!本主事这册子上的内容如何就是浪费精力了?你算哪根葱,居然在这儿大放厥词!今日你若不给本主事说出个道道来,或者提出比本主事更好的改进方法,本主事就是拼着这差事不做,也要请在场的官人们主持公道,治你个毁谤之罪!”
“莫要拿你小小的主事身份压老夫!若不是给李小官人
面子,老夫才懒得与你这后生在这儿作口舌之争!老夫不是哪根葱,可随便提出的改进方法,也比你这册子上的内容强上许多!”秦秀不软不硬的回怼道。
高旦见他居然丝毫没有害怕的表情,心中有些后悔方才得激愤之言。这老头如此镇定,看来也非等闲之辈,自己难道真的碰到硬茬儿了?
其实放在平时,他断不至于如此莽撞。能和督造使一起来的人,即便是个布衣,又岂会是等闲之辈?实在是方才他正得意忘形之时,被秦秀突然的泼冷水,一时难以接受,才会出此昏招……
高旦心中不宁,一时无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没有了方才的咄咄逼人,只好默不作声,生怕再说错了话。
秦秀见他不出声认怂,才哼了一声,从怀中也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李俊文,说道:“这是老夫多年的造船经验总结,请小官人过目!”
李俊文见又是一本小册子递来,头疼不已,正想将小册子递给潘美等人,省得看着那些古文眼花,却瞄见秦秀的册子里都是图画,文字甚少,遂来了兴致,翻开浏览。
这一看,便收不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