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还是楚国王宫大殿!日上三杆之后,在大殿内坐满了楚国各大家族的族长,重要大臣!“咚咚咚……”朝议的鼓声已经响过几遍。
楚王坐在王位上,一身王袍,头顶王冠。今日,对楚国来说,绝对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在这个大殿上面,将会有一场辩论展开,将会决定,楚国会不会成为苏秦合纵的第六个诸侯国!
楚国,占有广袤的土地,众多的人口,若是楚王不加入会盟,对苏秦来说,绝对是一件遗憾的事情!苏秦,早早的就被屈原亲自带到了王宫外面,在朝议的鼓声响起之后,就跟着楚国大臣们进入了大殿!
今天这样的阵仗,对他来说,是一个考验!面对如此多的楚国大臣,面对一向睿智的楚王,如果不能做到进退自如,那绝对不会取得楚王的信任!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大殿内的苏秦,显得非常安静!
今日的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士子的服装,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说客一般!这绝对没有怠慢楚国的意思,而是因为,他本身已经身兼五国要职,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其实,大殿中不止苏秦安静,其他大臣一样安静!
占地广阔的宫殿内,几十个席位全部坐满了人,甚至有很多小族的族长,一些职位稍微低一点的官员,只能站在席位两侧之后!点点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王和苏秦的身上!
更多的,都是在观察苏秦,对于这个已经成功说服五大诸侯的名士,楚国大臣们的眼中,都有一种莫名的意味!一通礼仪之后,又是一阵安静之后。楚王终于开口说话了!只见他轻轻敲打着桌案,其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诸位卿家,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合纵联盟的消息,已经在诸侯各国之间传遍!想来,很多人心中都有疑惑,今日,合纵的首倡者,苏秦苏子已经来到郢都,并且代表其他五大诸侯。诸位有什么问题,都直接问出来吧!”
楚王短短几句话,说得非常到位!把问题都丢给朝中大臣,而自己就有更多回旋的空间,苏秦听完,心中一动!楚王就是楚王,这一招高明!在其他诸侯,苏秦很少遇到这种阵仗,一般情况下,都是直接面见君王!与君王进行一番商讨之后,大事基本就已经敲定!而在楚国,楚王明显做得更加老辣!
果然,在楚王说完之后,一名白发老者首先起来拱手说到:“苏子,老夫有一问,先生一直说合纵抗秦,可,这合纵抗秦,能给我大楚带来什么好处?还是说,我楚国,要做出一些牺牲?先生既然前来说服,还请给我们详细说说,我等也好有个决断!”
说话的老者,是楚国一个大世族的族长,这样的人虽然在庙堂上没有重要官职
!可却是一地的封主,手握重兵,管辖百姓!比起一般的小诸侯更加有实力!
苏秦听后,并不着急,略微拱手:“诸位大人,合纵抗秦对楚国的好处,显而易见!我等都知道,秦国强大,势必东出!而秦楚乃是邻国,若秦从武关东出,楚国的大片领土势必遭到攻击,数十万将士的生命遭到威胁!
以楚国现在的战力,不知比起魏国来如何?这几年,魏秦交战,魏国屡屡战败!当魏国被秦国打得还无还手之力之后,秦国下一个对象会是谁?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到时候,若秦军几路来攻,一路先攻房陵,夺取楚国物资,之后攻打汉水!
一路顺江直下,直指楚国腹地,一军出武关,威胁郢都,楚国该做如何打算?只怕,。到时候,战事会一溃千里!而楚国,亡国也就不远了!”苏秦侃侃而谈,在座的楚国大臣,绝对不会想到,苏秦的这一番言论,在不久之后,就会变成现实!
苏秦说到这,还没有说完,沉吟一会儿接着说到:“诸位可仔细想想,秦国强大,威胁山东六国,已经变成现实!秦楚势必交战,秦强楚弱的局面,已经形成!今日合纵,楚国可借五国之实力,共同抗秦!确保自己的安全,是不是对楚国有好处呢?”
“呵呵,苏子之言,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一名年轻男子站出来,脸上带着不屑:“不错,秦国这些年,实力提升非常的快,可我大楚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灭越国,增强实力!拥兵百万,难道还怕他秦国不成?”
年轻人,一看就没经历过阵仗!苏秦嘴角一笑:“这位公子,未免对楚国的实力太过高看了!魏国当年的实力比起楚国如何?现在又如何?若一个大国,没有忧患意识,只怕距离衰落,也就不远了!”
“你!”年轻公子被苏秦这么一说,顿时没了脾气!其他楚国大臣相互交换眼神,最后一名白发老者出列说到:“按照君上先生的言论,这山东六国,还真没有一个诸侯能单独对秦,只有合纵了?”
苏秦不置可否,轻声说到:“若前辈能有其他办法,不合纵也是可以的!”
“我大楚,自然有单独对秦的实力,何须合纵来拖自己的后腿?我大楚各大家族,每一家可招子弟兵数万,几大家族合在一起,几十万精兵不是问题!何必合纵?这个年代,联盟最是靠不住!”老者显然不死心!而且,对于合纵,也不看好!
苏秦脸上表情变得严肃:“楚国尚武,在下早有耳闻,相信楚国士兵作战勇敢,绝不怕死!只是,招兵容易,可练成精兵,却有多大把握?这里面耗费的钱财,物资,那是天文数字!秦国经过几十年变法,也不过只练得新军五万!
战场之上,兵在精,
不在多!相信诸位都是明白的!诸位难道愿意让自己家中子弟,在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上战场,然后身死?”苏秦的话,让楚国大臣沉默!
半响后,又有人站出来:“先生这话,老夫不服!你只说合纵的好处,却没说合纵的坏处!当年,秦国被六大诸侯封锁!也没见和谁结盟了!可现在的秦国,却越来越强大,究其原因,就是没有盟友的掣肘!我大楚,完全可以走上秦国的路!”
走秦国的路,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变法,变法,在各国大臣眼中是最敏感的词汇!楚国大臣们一听之后,马上就安静了,说话的老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把嘴巴闭上!
整个大殿中,只有几名年轻官员,眼睛一亮起!作为少壮派代表人物的屈原,更是目光炯炯的看向苏秦,想听听,他会怎么应对这样的问题!”
只见苏秦呵呵一笑:“走秦国老路?诸位,这变法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们不知!在下想来,比起变法,诸位更加赞成合纵结盟吧!联合山东五国精锐,比起楚国再练新军,时间来的更快,成效更加明显!”
苏秦的话不长,却让楚国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的确,经过当年的吴起变法,现在楚国大臣们对于变法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当年在楚国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谁也不想再经历那样的事情!
楚王自己也知道,变法之事,乃是禁忌,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进行讨论!于是轻轻挥手:“好了诸位,变法之说,暂且搁置!今日,庙堂之上,所言只为合纵。咱们还是回归正题吧!”楚王主动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苏秦借着楚王的话往下:“大王说的不错,今日之论,只为合纵!谈论变法,与国无意!”
“变法之言,暂且搁置!然则!”又是一老臣起身:“大王,臣有疑惑,山东六国争斗百年!这其中的恩怨,谁不清楚!一旦合纵,就真的能够做到相互信任?就真的能是一个三年之期就能解决的?”
苏秦知道,刚才说了一通,楚国的这些大臣已经有了计较,而昨日,屈原肯定已经把自己所言告诉了楚王和这些大臣!自己可不再赘言,于是看向楚王:“合纵利害,已十分明显!现在,就请大王自行定夺!”
楚王知道,这个时候,苏秦把问题抛向自己,是在等待自己做左后的决断了!楚王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却不想过早的表露出来!于是,咳嗽一声,看向在座大臣:“诸位,合纵之事,太过重大!这样吧,今日到此,容本王再思考一番!苏子,你留一下!”
“诺!臣等告退!”众多大臣纷纷起身,行礼向外面走去!楚王此举,实际上已经在轻微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而留下苏
秦,应该是再想听听,苏秦还有什么话好说!
等到众人离开,大殿内,就剩下楚王和苏秦二人,楚王脸上带笑:“苏子,刚才我大楚,官员们的态度你应该都看到了!对于合纵,其实他们并无多大兴趣,而且,实际上来说,我大楚的确没有惧怕秦国的理由!本王倒想听听,你还有何话,能让本王最终下定决心,进行这次会盟!”
苏秦知道,刚才楚王让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不过是说服楚国的世家大族,而现在,才是给自己机会,让自己说服他,想到此。苏秦整理一下思路:“大王,的确,楚国占地宽广,方圆何止千里!
还有,楚国兵精粮足,若真的进行大规模的集结,百万之众不在话下,战车,战马更是多不胜数!仓库之内的存粮,更是可用十年征战!如此种种,表明楚国乃是山东诸侯中的最强者!可大王想过没有,正是因为楚国有这样的优势,所以才必须加入合纵!
若楚国表现出,对合纵的不积极,或者说不加入合纵,就会给天下诸侯造成一个假象!楚国在害怕秦国,如此一来,山东诸侯又还有谁敢去面对秦国?面对强大的秦军?当今天下,秦国最警惕的,不是东边的强国齐国,更不会是燕赵!
秦会把楚国作为最大的忧患,一定会想办法除之而后快!秦楚,绝对不会共存,只有合纵成功,楚国才能继续如此强大!若是失败,就给了秦国各个击破的机会!大王,孤立秦国,已经到了势在必行的地步!
秦国,乃是虎狼之国!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东出的野心!及时,因为此次合纵,暂时示弱,也会不断寻找各大诸侯的弱点!需要楚国这样一个强有力的诸侯,才能震慑联盟中,其他有可能生出二心的诸侯!是等着秦国来攻打楚国,还是楚国在合纵之中,遏制秦国的野心,还望大王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
楚王略微沉默,最后轻轻叹息一声:“秦楚两国接壤的地方众多,而且,之前秦国占据我大楚很多地方!直到现在,本王都还在想如何夺回!可合纵之中,本王却有更深的忧虑!苏子,你想韩魏这样的诸侯,被秦国所威胁,其国中必定有人受不了威胁,而屈身侍秦,但凡,我山东诸侯有何等的谋划,肯定会为秦国所知!
这两个诸侯,本王是不敢与他们有深入的谋划!而若以我楚国单独抗秦,又未必能胜!其实,最近面对秦国的威胁,本王也是夜不能寐!若苏子能保证,各大诸侯团结一致,本王愿意如其他诸侯一样,以相国之位给你!让你在其中谋划!”
楚王这样说,已经是正式同意会盟!苏秦心中一喜,拱手:“君上,臣愿意为楚国之将来谋划!”一个臣,说明苏秦也答应兼任楚国的丞相!
正
事谈妥,楚王摆手:“好了!具体的本王累了,苏子,具体的事情你去找屈原进行接洽吧!本王把此事交给他全权负责!”
“诺!”苏秦应答一声,再次行礼,然后向外面走去!山东诸侯中,最后一个强国,楚国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而在王宫外面,在昭阳身边,却聚集着一群楚国大臣!
他们围在昭阳身边,有人轻声说到:“令伊大人,这苏秦主张以三年为期!处理各国事物,可这几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岂能说段就断的!”
“好了,不要纠结于这个!现在我们考虑的,却是要不要支持合纵!刚才苏秦已经把话挑明,的确,秦国强大!就咱们一个楚国,未必是秦的对手!老夫看来,大王已经对合纵有了想法!我等作为大臣,是不是该保持一致步调!”昭阳一起平缓!
大臣们略微思考,最后齐刷刷看向他:“我等愿听令伊大人之见!”
“诸位,若老夫说!那就同意!秦国太过强大,借助他国实力,一同对秦,也没什么不好!”昭阳说着向自己的车马走去!其他人大臣相互看上一样,纷纷点头!
楚国朝议散去,苏秦回到驿馆!随行的各国诸侯的护卫队长已经在驿馆门口等候!见苏秦回来,纷纷上前询问,苏秦把楚王的决定向他们一通说明!顿时让人异常兴奋!之后,苏秦向他们传令,让他们派出斥候,把在楚国的情况向各国君王汇报!一通忙碌下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苏秦刚有一点空闲时间,却又传来消息,说是屈原和黄歇拜访!听到这个消息,苏秦可是高兴坏了,马上命令准备酒宴!就在驿馆内,招待屈原和黄歇!驿馆中,油灯已经点亮,客厅内酒宴准备妥当!
苏秦坐在主位,屈原,黄歇,还有几名护卫队长分左右做定!楚国作为大国,能加入联盟!那合纵就会更加牢靠!
酒过三巡,屈原端起酒樽,看向苏秦:“丞相,合纵之事,到了今日,就算是大成了!我王已经决定,派出使者,与丞相北上,向其他诸侯表明楚国的态度!”
“哦,如此便好!不知,此次楚王打算派谁,与在下一同北上呢?”端起酒樽,看向屈原和黄歇二人!黄歇举起酒樽:“苏子,不才,这次倒是要跟着你去见见世面了!来,咱们再饮一尊!”
原来,楚王的决定,就是让黄歇跟着北上!既然几大诸侯已经决定会盟,自然会举行一个正式的礼仪!到时候,各国君王,必定派出最为信任的大臣进行会盟!之前苏秦只想着如何说服六大诸侯!倒是没有思考会盟地点!现在,也是时候考虑了!
见是黄歇,苏秦微微一笑:“如此便好!来,我等共饮一尊!干!”
“共饮一尊,干!…….”几人纷纷起哄!拿起酒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