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县,这个老秦人最看重的大县,这个有名的将军之县,在他那巍峨的城墙之后,沉静了十年之后,整个县城一夜间热闹起来。不断有使者进入眉县县城,又不断的有骑马的斥候向城外跑去!
孟西白三族在公子乾的压力下,终于开始废除井田,取消一些封地,废除奴隶!使得很多的隶农都有了自己的土地,对未来更是充满了希望!眉县街面上,到处都是讨论新政的百姓,到处都是购买农具的平民!
就是在这样的热闹中,眉县县衙外赵抗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大门!与栎阳各大家族的指令一起来到眉县的,还有左庶长府邸的任免令!赵抗最终因为没有作为,懈怠,抵制新法而被免职。而他的现在的所有工作,将会移交给他的副手代理,一直到有新的县令到来为止!
在秦国境内,好几个县城都在进行着人事的任免。卫鞅这样的动作,无疑是在告诉世人,在秦国想要打混下去是不可能的!还有就是在新法的推行过程中,想要懈怠,也不会保住自己的官位!
走出大门,赵抗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县衙!心中有些不舍,作为士子,这个时期都有自己的理想,那就是在庙堂上有一番自己的作为,可是由于自己和卫鞅政见的不同,最终还是自己丢官回乡!一种屈辱在他的心里升起,曾经,他是秦国的骄傲,是家乡百姓的骄傲!在秦国凭借着士子的身份做上一县之长的,本来就非常的稀少,能成为眉县县令更是显示了君上对自己的信任!
现在倒好,自己也没有怎么犯错,却这样被卫鞅给撸了下来。走在大街上,赵抗无所适从,面目呆滞!跟在他身后的随从,也是有些失落!
当别人在喜庆的时候,随从忍不住说到:“大人,凭什么啊!卫鞅居然就这样把您给罢免了!这些年眉县在您的治理下,虽然不是发展最快的。可是也绝对不是最差的!卫鞅此人太过可恨!”
“不要说了!现在卫鞅在秦国一手遮天。我等不论如何的不平,都拿他没有办法!来日方长,正好现在变成了闲人一个,正好可以用心治学!”
“大人,那接下来咱们去哪?是回到家乡,还是东出?”
赵抗沉吟了一下:“还是回到家乡做个隐士吧!东出,我大哥已经在齐国多年。可是并没有多大的成就!而且在秦国,说不定咱
们还有一些机会!”
赵抗,带着自己的随从出了眉县的东门,走上那长长的官道,向着自己的家乡赶去。这一次的遭遇没有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在心中增加了对卫鞅的怨恨!
秦国的暗流,从目前来看只有上将军公子乾能真正的镇压,可是在栎阳城表面的平静下就不代表没有人想对抗他的威严!
夜幕已经降临,在太师甘龙的府邸。一场家宴正在举行,能够参加家宴的都是甘龙的儿子或者是他信任的学生!在甘家的宴客大厅,甘龙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之上。其下是他的大儿子甘成,学生杜挚,公孙贾!
公孙贾虽然是太子的右傅,可是却的确是甘龙的学生。虽然在庙堂上他们好像保持了一些距离,私下里的关系往来却是不错!酒肉已经摆满,就也过了三巡。杜挚放下酒樽:“老师,真是没想到,这公子乾居然彻底的倒向了卫鞅一边!居然为了震慑各大家族,专门弄了什么酒宴!
现在栎阳城内的各大家族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不是让卫鞅更加得意吗?学生心里实在是不平!”
“杜挚,你这人就是脾气太急躁!不让卫鞅新法推行下去,还能怎样?现在大秦变法大势已成,整个庙堂都在卫鞅的控制之下!一些小动作,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会被别人抓住把柄!”甘龙面色平静的说到,然后看向公孙贾:“公孙大人,对于秦国这一番变法,你有什么看法呢?”
公孙贾喝了一杯酒,清理了一下思绪才说到:“老师,学生认真的看了一下卫鞅这次的变法,虽然对我们各大家族有损害。可是在未来的几年,秦国一定会有一番变化。不得不说这个卫鞅的确是一个变法的行家!”
“还是公孙贾有见识!杜挚你做什么事情都要看到两面性!我大秦需要卫鞅来强大,但是我们同样也需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在没有办法对抗的时候,咱们就只能是忍耐!
别看卫鞅现在是如鱼得水,可是你们想过他做多错多吗?卫鞅喜欢变法,锐意变法,那就让他做好了!他现在做的事情越多,日后我们就有更多的借口去对付他!”甘龙虽然年纪已经很大,可是身体却非常的好,在他看来。自己最少还能熬个几十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面,他一定有机会对付卫鞅,而且是一击致命!
“老师,可是这样的话,
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无端的封地缩水一半,还有我们的权利也受到了很大的挤压!这个栎阳城显然已经没有我们立足的地方了!”杜挚心中不快,在甘龙面前却又不能太过放肆的说话!
甘龙沉吟一会儿,看向外面的夜空:“的确是得给卫鞅一点教训了!”这个念头甘龙只能在自己心里想想。他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有些事情甘龙认为只有自己悄悄的做才能保证安全!
酒宴的气氛虽然和谐,可是酒宴上的每一个人却都有自己的心思,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酒宴结束!
甘龙回到自己的书房,他的儿子甘成跟着进入!这个点甘龙父子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夜读,就算是有客人也不例外,甘家乃是东方的儒学世家,后来进入秦国。却一直能保持这种耕读传统,也是他们能在秦国长盛不衰的根源!而杜挚他们作为甘龙的亲信自然也是知道他这个习惯的!所以都是及时的起身告辞!
甘龙平时是不喝酒的,只有在自己家里才会喝上一些自己家里特酿的美酒。而且保证绝对会过量。这就是他的养生之道,坐在自己的书案上面甘龙的手在不断翻动书简,可他的心思却没有放在书简上!
甘成观察着自己的父亲,见到甘龙实在是没有心思读书,才试探性的问到:“父亲,您有心思?是否和最近栎阳城内的动态有关?”
“是啊!虽然表面上咱们要风轻云淡,可是有些事情却不能让他就这样发展下去!成儿,你过来。”甘成听到自己父亲的话,轻轻起身然后来到了他的桌案边!
“这样……”甘龙开始吩咐。甘成则俯下身子凑了凑!等到甘龙说完刚才了然的点头。到了第二日,甘成离开了栎阳向着自己家的封地赶去!甘成的这个动作,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半月之后。甘成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回到了栎阳,一点波澜也没有!
通往栎阳的官道上面,行人明显的多了起来。各种商贾车队,都带着微笑前行,现在秦国的各种法律和环境更加适宜生意的拓展,各国商贾都在努力向秦国运输各种物资!
远处群山渐绿,青草发芽,空气中带着一种清新的味道。在无数的商贾车队中,一支身穿便服,却异常警惕的队伍在向栎阳靠近。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二十余人。人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配长剑。而且年纪
都不是很大!
秦孝公依然是那一套万年不变的黑色长袍,身后一件黑色披风。头上的长发被盘起。脸上的表情异常的轻松!姚卫国和狗剩跟在他的身后。
终于踏上秦国的土地,狗剩有些兴奋的说到:“君上,咱们终于是回到我大秦的土地上了!感觉这的空气都没有那么压抑了!”
狗剩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当初在彤地,秦孝公带着狗剩进入魏国大营,和魏王好一番唇枪舌战,最终达成了和议的所有内容!两国决定以现有的边境为界,保持边境和平。合约达成之后,秦魏两国国君各自带队离开!
说实在的,姚卫国他们的心中还是有一些紧张的。魏国数万大军在彤地虎视眈眈,签订合约的那几天。姚卫国带着一千士兵可是进行了各种推演,总是以最坏的打算准备突围!好在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从彤地离开,秦孝公又是灵机一动。要求和大队人马分开,他想看看秦东之地第二次新法的推行状况!对于君上的要求,姚卫国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姚卫国自己也想看看秦国最近的变化,要是一直在军中的话,可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百姓!看到狗剩那兴奋的样子。姚卫国嘴角一翘:“怎么?看你这情况,之前你小子很害怕?”
“哪有,大哥只是咱们一千人保护君上,魏王却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咱当时这心里没底而已!不过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孝公看着前方:“好了,你们这两个家伙,都是我大秦的将军,怎么感觉一点都不成熟呢?一路之上总喜欢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现在马上就要回到栎阳了,你们说说,现在我大秦的变法,是否已经完全铺开?”
秦孝公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第二次新法的推进。为此他特意的延迟了进入秦国的时间。为的就是给卫鞅足够的时间,同时也是想给卫鞅压阵。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秦国有什么混乱!
他相信只要有自己在后面盯着,就一定应对秦国所有的混乱。姚卫国他们是不会明白秦孝公心里这种想法的。听到他的问话,姚卫国左右看了一下:“君上,按照左庶长那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只怕现在已经全面铺开!想要知道是否变法在推行,走进一些村寨就知道了!”
“你说的倒是有一些道理,不过
之前本公收到消息,说是卫鞅的新法在很多地方都受到了沉默对抗,虽然说有上将军出面对一些家族进行震慑。可是别人暗地里面的一些动作谁又能真正掌握呢?”
“君上,这个完全不用担心。虽然说各大家族后面会有一些动作,可是我大秦的大局已经稳固,就算是一些地方有什么不妥。咱们也能很快处理!阴谋咱们可以阳治,堂堂正正,所有的背后动作都是小丑!”
“你倒是挺有信心!不过我大秦就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有锐气的将军!如果,要是真的有家族在这个时候发生暴乱,你会怎么做?”秦孝公突然饶有兴趣的问到!
这个话题倒是让姚卫国的神情为之一顿!作为穿越者,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让百姓少受到战乱之苦,推动历史的车轮向前发展。但是同时又不想改变历史的轨迹!所以犹豫之后,才说到:“君上,如果是末将去处理暴乱!那么就从根源开始!首先,每一次的事情发生一定会有幕后推手!在前面冲锋的百姓,一般都是一些不明真相的人!
这些人都是我大秦子民,他们在内心里面其实是拥护大秦。但是他们的眼界有限,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别人对他们灌输的思想!
真正可恨的,是那些躲在后面的人,末将以为如有暴乱,就找到幕后推手,然后坚决的,坚定的直接镇压!其死党心腹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些人对其主的忠心,甚至超过对大秦的拥护。至于普通百姓还是以劝导为要!”
“呵呵,作为一名军人,你倒是难得的清醒。按照各国惯例,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负责处理的将军,一定是第一时间把所有人镇压下去!而且,难免就是一场屠杀,最终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秦孝公有些的悲悯的说到!从本质上来说,秦孝公算是开明之君,仁义君!只是在这个乱世,一个君王还需保持他的铁血!
“君上仁心,当真是我大秦百姓的福气!”姚卫国不大不小的拍了一个马屁。
“你小子也学会拍马屁了!得民心者得天下,作为一国之君。为百姓着想乃是分内之事!只希望这个乱世最终归于一统!让百姓不再遭受这流离之苦!”
队伍继续前行,远处的树木更加的高大,近处的青草仿佛更加的绿意盎然!而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秦孝公,身影仿佛变得更加的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