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来到厂里办公室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他拍打着鞋上的尘土说：“哟，人来得挺齐啊，到底什么事？这都该吃晚饭了，有事不能明天再谈？”
大江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道：“文东说现在石板材市场一片向好，厂里的客户都在催着发货。我们大伙儿也没搞明白事情的原委，所以就把你喊过来聊聊。”
高原禁不住一笑，抬手指着旁边的文东说：“你这小子，在我这里说不通，就跑村委告状啊！岁数不大、胆子不小。”
高原并不会因为这个事情怪罪文东什么，因为文东也是为厂里着想，心急火燎地想创收。高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先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接着才不紧不慢道：“盲目扩张存在风险，我是想等石材厂稍稍稳定个一两年，把所有路子都摸透了，咱们再逐步扩张也不迟。”
“你这叫保守！你可以等，那些客户能等吗？省内又不只咱一家石材厂，而市场的盘子就那么大。高原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就不能扩张？现在咱账上已经有400多万的储备金了，这正是滚雪球的好时候。”文东气急败坏地嚷嚷道。
“文东啊，做生意要沉得住气！不能看见油星就往上咬，兴许那肉下面挖着陷阱呢？你也说了咱们厂目前的营收不错，那就先让它稳定一段时间不好吗？”高原还是耐心地劝慰道。
可文东却奋力抬头争辩道：“现在的营收不错，那是因为有‘旧城改造’项目撑着。采购合同就签到明年二月份，这个时间一过，咱们还有这么稳定的收入吗？我觉得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早点把客户市场做起来，才能给厂子带来稳定的效益。”
高原却深深吸了口气说：“你的想法是没错，可那些客户有几个是咱自己的？我之前让你单独跑跑市场，你又拉来了几个客户？”
这话倒是把文东说得一阵脸红。其实目前手里的客户，大部分都是巩珺介绍，或俩人一起跑下来的。这并不是文东懒惰，而是他喜欢跟巩珺在一起。文东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他有些喜欢上那个温柔知性的姐姐了。
两人在跑市场的同时，还能在外面风花雪月的逛一逛，那种异性相吸的甜蜜，几乎让文东做梦都带着笑。
“我就不明白了，哪怕是巩珺姐介绍的客户，又能怎么样？说白了你就是信不过她，人家为咱厂里拉了多少订单？出了多大的力？”文东忍着愤懑，替巩珺叫起了委屈。
“我也没亏待她！每一笔货款到账，我都给她提五个点，这放在任何公司里，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但是文东，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信不过她。”反正也没有外人，高原便直抒胸臆道。
“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文东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信不过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信任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人和人之间都是存在磁场的，以前我还不信，但现在我信了。脾气合得来，做什么事都顺，就像北海的朱大能，我以前的谢总，跟他们合作我不需要有任何压力和防备。但是巩珺不行，我总觉得她身上带刺。”
文东当时就被气笑了，他叉腰站在原地摇头说：“做生意凭的是感觉？哥，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就因为你不喜欢这个人，就放着厂里的利益、村集体的利益不顾了？我知道你本质上还是信不过我的能力，可你有能力你来啊？你天天忙自己的市场，把这摊子事扔给我，我想干你又不放权，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候大江一拍沙发说：“文东，够了！你小原哥干什么事情，还不用找你来指手画脚！”
“他就是自私自利，光顾着自己的市场赚钱！然后村集体的石材厂也不放权，他就是想当高王庄的土皇帝！”文东真的伤自尊了，因为村委的人也站高原那边，不分对错地支持高原。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大江更是一个健步蹿起来，举起巴掌狠狠抽在了文东脸上！“他妈的小兔崽子，没有小原在村里忙前忙后的张罗，你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愿干就干，不愿干就滚蛋！真以为村里离了你就不转了？石材厂是你小原哥一手做起来的，你算个屁！”
高原不是不想制止大江的粗鲁行为，而是他被文东的话给伤到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文东捂着脸上的巴掌印，咬牙含着泪说：“滚就滚！你们就是一帮不明是非的土匪，高原就是让你们杀人你们也干！明明就是他错了，你们还帮他欺负人，老子不干行了吧？！”说完，文东一脚踹开门，含着眼泪就跑出了厂区。
而高原的心也要碎了！难道村里的人，真的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高王庄的“土皇帝”？！高原可从来都没想过这些啊，他哪件事不是为村里人着想？他又有几毛钱揣进了自己兜里？
“小原，你别听那孙子胡说八道！现在你市场扩建，给村里人解决了一大批就业问题，大伙儿感激着你呢！要是没有你去年带头搞农业，村里今年也拿不到贷款，更建不上大棚。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乡亲们的心里都有杆秤。”大江赶紧走过去，拍着高原肩膀说。
可高原的心里依旧五味杂陈，人们怎么说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又是一回事。就连文东都能说出自己是“土皇帝”这种话，这下面的村民，肯定更是没少在背后嘀咕。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放弃的，他背不起这种恶名，更不愿村民把他想象成曾经的恶霸于苍泉。可高王庄的这辆火车已经开起来了，也刹不住了。
也许大江那晚要是不打文东那一巴掌，不是文东说了那句伤心的话，高原可能真就硬下去，绝不盲目地任由文东搞扩张了。他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市场的危险性，但他与巩珺的感觉不对，所以他就信不过巩珺手里的客户。
可高原终究还是心软了那么一下，因为文东确实是个好苗子，而且真的没什么坏心眼儿。他整日兢兢业业、来回奔波，厂子交给他这半年，也干得有模有样。
发展路上该踩的坑，其实一个也不会少，只是早或晚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