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的开口让厅里安静了一瞬,丁山心里一凉,微微垂下眸子,略带苦涩。
一旁的白子信急了,便道:“爹,也不是这么说,别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岁嫁人的都有,咱们家稀罕秋落,想要她多留几年也是正常,但再怎么留,如今开始物色人家,也不早了。”
白老爷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眸色冷漠:“秋落的婚事我自有考量,没有我的同意,秋落谁也不嫁。”
如今他所有的希望都在白秋落的身上,而南初明显很在意白秋落,他又怎么会轻易的让白秋落嫁人呢?
这话算是定死了,要为白秋落主持婚事了。
白家就白老爷子最大,如果他要插手白秋落的婚事,就算白子信是白秋落的父亲也是无用的。
白子信心里一凉,一旁的陈氏更是道:“爹,这不好吧,您当初不是说了秋落的婚事交给我们做爹娘的做主吗?如今怎么……”
想到自己女儿的婚事自己都不能做主,陈氏顿时难受得几乎要落泪了。
“都说了秋落如今在学医,晚两年议亲没关系,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了是不是?”白老爷子将酒杯一放,冷声道。
陈氏还想说话,白秋落忙抓着陈氏的手,微微摇头。
一个是怕陈氏惹恼了老爷子,叫王氏又出来折腾,另一个则是她对老爷子这个举动是举一百只手赞同的。
天知道,她这才十四岁多,她压根不想成亲好吧。
也就这天杀的古代,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早早的嫁人生娃了,她才不要呢!
陈氏被白秋落这么一拉,本想反驳老爷子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没再说出来。
而因为这一插曲,饭桌上原本很愉快的气氛便变得有些尴尬了。
最后,丁大福带着丁山匆匆离开,而白家的人
则各自回房。
当然,从头到尾跟个旁观者没差的邵南初也回了房。
白秋落帮着陈氏将碗筷给收到了厨房清洗,嘴里问道:“娘,你和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陈氏正因为方才饭桌上没有做成的事情而头疼,闻言倒是吃了一惊:“秋落,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你爹就你一个闺女,不喜欢你喜欢谁啊?”
“那刚刚爹和丁大叔说话的那个意思,不是急着要把我给嫁出去吗?”白秋落嘟着嘴,不满道。
陈氏顿时哑然,她该怎么说?
要说他们防着南初,怕她被拐了,所以着急忙慌的想要给她将婚事定了?
这要说出来,那不就捅破了南初的心意了么?
若本来秋落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因为知道了南初的心意而有了那个意思,那才是坏事了。
所以陈氏没有提邵南初,只是道:“就你瞎想,你爹是看你和丁山打小一起长大,关系又好,所以今儿喝酒之后多提了两句,哪里就要将你嫁出去了?你若不乐意,我们也不会让你嫁过去啊,傻丫头。”
白秋落闻言微微点头,“原来是爹喝多了,瞎说的。”
被迫喝多了的白子信刚好走到厨房门口,闻言,抬起的脚都僵在了半空中。
陈氏也不好回白秋落的话,轻咳一声,没有多说。
白秋落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定然是有事瞒着她,也不戳破,而是道:“娘,你和爹不用操心我的婚事的,爷爷说得挺对的,我这才刚开始学医,哪里能就成亲了啊?而且我还小,你们就舍得我这么早早的就嫁人了吗?”
陈氏看着白秋落脸上露出娇气的笑容来,面色有些无奈,“娘舍不得你。”
只是有时候,舍不得也要舍得啊。
若是让她和南初一起久
了,日久生情了,那才真是害了白秋落一辈子。
陈氏心里忧虑,面上再怎么掩饰,也露出了些许异样来。
白秋落眯了眯眼,意识到陈氏在担心什么,但她没有多问。
因为她很清楚,多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帮着陈氏将厨房收拾好了,又和她闲聊了一会儿,白秋落这才准备离开。
没成想,这时陈氏又道:“秋落,如今南公子身上的伤是不是已经好了啊?”
白秋落原本已经站起身了,闻言又坐了下来,“娘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娘就问问。”
“身上的内伤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腿还没完全好,另外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其他倒是没什么问题了。”白秋落答道。
陈氏既然问起来,她总不能不说,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
“那……南公子是不是可以离开咱们家了?”陈氏小心翼翼的问。
白秋落有些错愕,看着陈氏好一会儿,这才皱眉道:“娘,你怎么忽然要赶南初走啊?是咱们家有什么困难吗?”
白秋落有些不解。
按理说,如今的白家早就已经摆脱了当初食不果腹境况,当初褚行给她的银两,她拿出来二十两交给陈氏,按照小溪村一户一年两三两的开销,可以用十年了,再不济最近几年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既然温饱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在乎多一个人的口粮?
白秋落心存疑惑,所以看着陈氏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打量。
“没,没有。”陈氏被白秋落的目光看得心惊肉跳,忙道。
“就是,就是看南公子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问问你,免得回头你大伯和你奶他们又出幺蛾子来。”陈氏想了个法子给圆过去。
白秋落应了一声,随后道:“娘你
别操心这个,南初的脚还没有完全复原,他如今还在复健,练习走路呢,等他完全恢复正常了,你再要他走,我没有意见的。”
“脚……脚能恢复?”陈氏有些意外的问。
“那是自然,我不是说过了么?南初的脚没有废,后期肯定能恢复的,他现在已经能扶着东西走几步了,只要不放弃,恢复是肯定的。”
“这……这样啊。”陈氏喃喃道。“那他的失忆症?”
“这个就不好说了,大脑是人体构造里面最特殊的,失忆这个,可能几个月就好了,也可能永远都好不了了。不过只要南初的双腿恢复,他那么聪明,要生活下去不难的,到时我也不用担心了。”白秋落说。
“哦,哦。”陈氏应了,心里有些复杂。
如果南初真的能够恢复,以他的风华气度,与秋落倒是般配,他又是个失了记忆,不知何去何从的人,若是能留在白家做上门女婿,那对他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陈氏想到这里,一颗心顿时活络了起来。
秋落固执的要学医,但是这个年代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秋落再能干,总是要嫁人的,若是南初愿意留在白家,秋落便不用外嫁,他们也还算年轻,能帮衬着小两口的日子,这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她的秋落也不用吃苦。
白秋落见陈氏一副失了神的模样,微微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陈氏在想什么。
今天的事情真是太玄幻了,先是爹娘想要她嫁给丁山,如今又想将南初给赶走,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当天晚上,陈氏便将脑海里的想法告诉了白子信。
白子信闻言先是大惊,坚决拒绝,转而又想到了南初是失忆的,就算他以前再怎么风光,以后也就只是他白家的人而已。
只要他的记忆一辈子都不恢复,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这样一想,白子信的念头便动摇了。
让陈氏别吵他,让他好好寻思寻思。
就这样,一晚上,白子信都在辗转反侧中度过。
另一边,丁大福和丁山回了丁家。
丁大福喝得有些多,略微上头。
丁山给他煮了醒酒茶,端给他喝。
喝过茶后,丁大福舒服了许多。
“爹,你说今天白大叔那意思,是不是想替我和秋落说亲啊?”没有外人在,丁山问得也是直接。
“看你白叔应当是有那个意思的,只是你后来也看到了,白老爷子是不同意的。”
“可是……秋落是白大叔的女儿啊,他们做爹娘的,都不能做婚事的主吗?”丁山有些不甘心的问。
他和秋落一起长大,两人的关系本就好,尤其白秋落救了他爹,从那之后,他就不自觉的将白秋落放在心里了,或许是想得多了,所以原本的兄妹感情也就变了,变得渴望,心悸。
今日察觉出白子信有将秋落许配给他的意思,他整个人都快兴奋得飞起来了。
后来白老爷子的插足,顿时让他感觉浑身热血都冷却了。
“今日你也听到白老爷子说的了,秋落的婚事,他是要做主的。有白老爷子的话在那儿,你白叔是不可能不听的。”丁大福摇头道。
白子信这人他了解,孝顺过了头。若不然,就凭着白子信的勤快肯干,这些年怎么也不会将日子过成那样。
还不是因为孝顺压着,听王氏的话,将所有赚来的银两都上交了,贴补给了白子朝那一房。
这人愚孝,白老爷子开了口,他是不会拒绝的。
丁山抿着唇,神色有些低落。
他本以为,他和白秋落有了可能呢,他还暗自欣喜着,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