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白秋落也没想隐瞒邵南初,便开口同他解释。
“之前我大伯曾给我说了一门亲,不是搅黄了么。今天去镇上时听人说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人,花钱买媳妇回去是做共妻的,一家父子兄弟有四个人。当初我没嫁成,嫁过去的是另外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收了五十两银子,断了干系。早两天那姑娘自杀了,这些事情才爆出来,那些人不但让那姑娘做共妻,还凌虐她……如果当初不是白子朝贪心,聘金要得高了,那些人也不会去娶聘金低的那姑娘,或许遭罪的人……就是我了吧……”
白秋落的声音越来越轻,心里有些难受。
总有种别人代她受过的罪恶感。
而邵南初闻言,身上的气息却是涌上了冰冷,眼中染上杀意。
白秋落正有些难受,却忽而察觉到了一股寒意。
“怎么有些冷?变天了么?”白秋落有些迷茫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嘟哝一声。
手背骤然一暖,白秋落回头,就见邵南初的大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不怪你,别自责。”
白秋落抬眸看他,见他虽然面无表情,清冷淡然,但是眼中却含着关切,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暖。
“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白秋落轻叹一声,感觉自己这是有点圣母情节了。
不过如果当初不是小李村的那家人找到了卫家,可能她就真的嫁过去了,毕竟一百两卫家也不是出不起,只是刚好那姑娘家撞上去,价钱又更少,所以被卫家选中了。
只能说,一切都是碰巧。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不该将过错怪罪到自己的身上,你能避开这段祸事,说明你福泽深厚,不要想太多。”邵南初的声音低沉平稳,温润清越的声音犹如清泉划过心间,让白秋落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白秋
落也知道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
只是她一想到自己险些遭遇了那个姑娘的遭遇,心里就有些后怕和不平静。
所以她刚刚看似表现得平静,其实心里是压抑的。
她的反常连父母都没能看出来,可他却一眼就窥探到了她的心底,这让白秋落心底轻颤,有些不平静。
似乎他才是这个世界最懂她的人。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看向邵南初的目光也染上了复杂。
邵南初安静的看着她,少女眼中带着浅浅的迷茫和依赖,似乎陷入了迷途,需要人指引她归程。
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她,自信的,勇敢的,坚强的,善良的,唯独不曾见过她这般迷茫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引导她。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两人的身子渐渐靠近……
“秋落,你吃好了吗?有人找你。”门忽然打开,白子信站在门口叫了一句,看到屋里两人的模样,面色微变。
此时,邵南初正抓着白秋落的手,上身微微前倾,隔着桌子朝白秋落靠近,两人的距离不近,却也绝对不算远。
白秋落听到声音回过神来,顺势抽回手,看向白子信:“有人找我?爹,是谁啊?”
“是褚庄主。”白子信应了一句,警惕的目光依旧落在邵南初的身上。
邵南初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神色淡淡。
“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给你加点饭?”白秋落回头问了一句。
“不用,你去忙吧。”邵南初摇头。
“好,那你歇着吧,有事喊我就行。”白秋落说了一声,收拾好碗筷离开了邵南初的房间。
白子信也跟着离开,倒是没说什么。
褚行在大厅里等她,旁边坐着的是褚俊才。
“秋落。”褚俊才看到她,顿时兴奋的站起身来,喊了白秋落的名字。
“没规矩,叫白姑娘或者白大夫,直
呼名字像什么样子。”一旁的褚行低斥。
“无妨,我和俊才同龄,喊名字正好。”白秋落弯了弯眉眼,道。
“一别半月有余,白姑娘近来可好?”褚行见白秋落这么说,也不揪着褚俊才方才的错处说事,转而问道。
“多谢褚庄主关心,我一切都好。只是不知今日二位前来找我,是有事?”白秋落问。
“此番前来,是来找姑娘辞行的。”
白秋落微微一愣:“辞行?二位要离开青山镇吗?”
褚行微微颔首,“褚家的情况姑娘也是知道的,青山镇本就是一个避世之所,如今既然已经失去了它的效用,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虽然如今褚家就我和才儿,但或许是褚家太过低调了,才会让人将爪牙落下,也是时候告知所有人我褚家还有人在了!”
褚行这话虽然说得平静,但是话语间的锋芒却不曾掩饰,带着沉肃和锐利。
白秋落明白,褚家被算计至此,也是惹恼了这头卧着的雄狮,褚行重回京城,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派了李朝然过来的人,到时候褚家和那幕后黑手,肯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白秋落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但倒也能够想清楚,所以微微颔首,道:“那就祝二位一切顺利。”
“白姑娘于我褚家有恩,我们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此番前来,也是想问问白姑娘有没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也好趁着还在青山镇的时候就将事情给办了。”褚行又道。
褚俊才这时在一旁道:“对啊,不管什么要求,秋落你只管提,我都答应你。”
褚行偏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这种掏心掏肺的做法不赞同,但是却也没有反对。
因为白秋落对褚家的恩情值得这样的对待。
当然,往后再遇上别的人,他定然会教导他不能如此,眼下的话,就随他开心吧。
白秋落想
了想,笑着摇头,道:“我还真没什么想到有什么事情需要褚庄主帮忙的,就不牢您费心了。”
褚行笑着颔首,“无妨,这块令牌给白姑娘,白姑娘若是有了难处,只管拿这块令牌去找褚家所辖的商铺掌柜,掌柜的自会尽全力帮忙,便是他无法处置之事,也会尽快传到我的耳中。”
褚行递给白秋落一块令牌,令牌是纯金的,很小,约莫也就两指宽,普通人拇指那么长,上头刻着一个褚字。
“这……这怕是不合适。”白秋落微微皱眉。
她并不知道褚家的家业到底大到什么程度,但既然能入京都,肯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再说了,光看这令牌,纯金打造,就值不少钱了。
“白姑娘收着吧,你对我褚家的大恩大德,便是倾尽全力也无以为报,收下吧。”褚行目光温和的笑道。
一旁的褚俊才见白秋落没有反应,还在迟疑,索性直接拿了金牌塞到白秋落的手里:“收下吧,记得,从你救了我那一刻起,我褚俊才的命就是你的了,你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就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秋落看着他干净又纯净的眸子,心里微暖,轻轻点头,“好,那我且收着。”
之后,父子两又留了好一会儿,褚行这才提出辞行。
“秋落,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褚俊才一脸渴望的问。
白秋落微微点头,“好啊,那我们出去走走?”
褚俊才心里欣喜,忙点头应了。
两人出了白家,缓步而行,最后在小溪边停下。
小溪村因为被一条小溪划分为两半而命名,溪水清澈见底,对面便是郁郁葱葱的青山,衬着绿水,显得格外的娴静。
两人选了一棵大树底下并肩坐下。
“说吧,叫我出来想和我说什么?”白秋落偏头看向褚俊才,问道。
褚俊才看着她美丽的白皙面
庞,轻声道:“秋落,我走了,你……你以后会不会想起我?”
“走了就不回来了吗?”白秋落问。
“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褚俊才微微摇头。
青山镇对于他来说虽然是成长之地,但是却并没有留下多好的印象,他也没有多少眷恋,若说有所牵挂……那也是担心白秋落。
若她在这儿,他回来,定然是为了她。
“走出去挺好,以后等我本事大了,也会走出这里的,到时候若是有缘,咱们肯定还能再见面的。”白秋落看着褚俊才,微微一笑。
“你学医对于世人来说可能并不是那么好接受,你有做好以后面对一切的准备吗?”
“那是自然,医术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吧,不管多艰难。”白秋落坚定道。
“那……如果你家人催你成亲呢?”褚俊才状似不经意的问,可天知道,此刻的他,全身紧绷得近乎僵硬!
白秋落歪了歪脑袋:“如果是我喜欢的,他又支持我,那当然是嫁给他啊!若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关情爱和信仰,那就只能再考虑了。”
“若你父母给你说亲的对象不支持你行医,你父母又非要你嫁他呢?你会嫁吗?”褚俊才又问。
“怎么可能。”白秋落轻笑,眯了眯眼,道:“若当真有那一天,我就逃婚。”
她说着,看着褚俊才,一脸俏皮的道:“我若是逃婚了,身无分文,便来投奔你可好?”
少女微微歪着头,眼中笑意盈盈,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少年却是当真了,一字一句宛若誓言:“好,秋落你记住,不管谁反对你行医,我都会永远支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会倾尽一切护你周全。”
阳光倾洒,从树叶之间落下,斑驳了碎影,然而少年脸上的认真和执着,却是化为一世不变的誓言,落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