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诶,阿远,你听到了吗?”许朝低头贼兮兮的抖了抖少年的胳膊,“隔壁又闹起来了。”
“你怎么这么八卦?”旁边的少年头也不回,只掀起眼帘懒懒回了一句。一双眼睛牢牢盯着黑板上新出的数学题,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黑色的中性笔,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许朝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指指耳朵,“这是我八卦吗?啊?这是八卦它自己非要往我耳朵里飞。”
“要我说宋舒落也是倒霉,偏偏分到了七班,这要是分到咱们班,就冲那成绩,老刘还不得把她当祖宗似的供起来。”
江远愣了一下,“你说她叫什么?”
“宋舒落啊怎么了?”许朝不明所以的望着发小。
“没什么。”江远隐去神色,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忽的想起那人坐错车的蠢萌样子,唇角不禁泄出不明显的笑意。
“诶,我说你一个人傻乐什么呢?”许朝扒着他肩膀,“和兄弟说说呗。”
“没有。”
“嘿~我说你怎么这样,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是兄弟就得互帮互助,分享快乐啊。你看你一个人搁这儿傻乐,多没劲儿啊——”
“不是。”
许朝:“……”
“老刘来了,大家小点声儿。”
不知道谁小声喊了一句,原本嘈杂吵闹的教室突然一下陷入了安静,同学也在同一刻默契十足的选择了闭口不语。
“我说你小子——”
“许朝!”
刘闻沉着脸站在门口,他远远的就听见自己班上闹哄哄的,就跟个菜市场似的,哪儿有半点上自习的样子。其中某个积极分子格外打眼,白衣黑裤,屁股底下是课桌的不是许朝又是谁?
“卧槽!”许朝一个激灵,本就坐在桌子边缘的他从上面下来,骂骂咧咧的竖起眼睛,“谁啊?谁他妈学老刘说话,吓老子一跳!”
“许哥,你回头啊。”身后的男生努努嘴,小声提醒。
许朝猛的回头,本就溜圆的眼睛一下瞪的老大,“老……老刘?你不是开会去了吗?”
“是啊,我前脚刚去开会,你后脚就跳出来闹腾。”刘闻忍着怒火开口,一双鹰眼如同雷达一样上下扫视明显愣住的许朝,深吸一口气才缓着气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我开会你也开会啊?”
“看您老说的,我哪儿需要开什么会。”许朝尴尬的摸着后脑勺从桌上下来,他刚才嫌地方太小坐着难受,就一屁股坐在了桌上,哪知道这会儿被人抓了个现形,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需要是吧。”刘闻白了两这臭小子两眼,右手掌往他肩膀上猛拍了一下,“去,门口拿着扫把等着,今天值日的同学可以回去了啊。咱们许朝同学,自愿献身为班级做贡献,大家鼓掌。”
刘闻笑眯眯的扬了扬手,语气和蔼可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蓄意报复’。
话音未落,许朝刚还神采奕奕的脸就垮了下来,失了光的少年耷拉着身子,捂着胸口作西子捧心的痛苦,哗啦啦的掌声中夹杂着他有气无力的控诉。
“老刘,我怀疑你恶意报复!”
台下的吃瓜群众叫他可乐的模样,也跟着起哄。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卧槽!”
“别怀疑了,那就是!”
“我觉得啊,老刘还是善良了,应该让许哥再扫一天的,毕竟谁能拒绝咱们老刘的双倍关怀,大家说是吧?”
“哈哈哈哈哈,宋涛,你有毒啊。”
“哈哈哈哈,人事儿你是一点也不干啊。”
周围人起着哄,角落里学委孟桑桑瞥了戏精的许朝,小声嘟囔道:“谁让你屁股不沾边儿坐桌子上的。活该!”
玩笑间,自习课最后几分钟也在欢快的笑声中结束,刘闻随**代了几句放假的安全事宜,就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撤了。
或许野猪出闸也不过如此吧。争先恐后的往外冲,生怕后面有人阻挡自己快乐的奔向假期。
许朝闷着脸径直去角落里捡了一把扫把,再夹着它踢踢踏踏的溜达到小组前年,随手挥舞起来。没两下就不耐烦的甩开扫帚,偏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等他孟桑桑,“桑桑,你等我一下,我很快的。”说完,又扭头可怜兮兮的看向未来的大舅哥,“江远,好兄弟受苦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哀哀戚戚的语气,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远挑了挑眉,半开玩笑的开口:“行啊,想要我帮忙叫声爸爸就成。”
“我滚你大爷!”许朝触电一般炸毛,浑身的倔强告诉他绝对不能轻易屈服,否则在江远这个发小兼未来大舅子面前会永远翻不了身。
“老子死都不会叫的,你想都别想!”
“哦,那桑桑……。”江远看了一眼孟桑桑,故意拉长语气。不到一分钟,倔着的许朝就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咪,苦着脸纠结——是选桑桑还是选本来就所剩不多的面子。
“哥!”孟桑桑没忍住出声儿。要是许朝那个傻子真叫了,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表妹夫变儿子,都可以成为旷古奇谈了。
“你别逗他了。”
“啧,这就护上了?”江远瞥了一眼郁闷脸的许朝。
“哥”孟桑桑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她知道江远喜欢逗弄人,只不过让自己妹妹的对象叫爸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嘿嘿,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许朝傻嘿嘿的偷笑,突然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毕竟对一个从小到大没少被江远欺负的傻孩子来说,偶尔的一次翻身还是很快乐滴!
“桑桑你真好!”
孟桑桑:“……”
江远:“……”
“笑得那么恶心干嘛!快扫地啊!”孟桑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光,她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傻缺二货的。
“噢~”
“嗤”江远瞅了瞅言听计从的某人,弯腰捡起地上躺着的扫帚,拎着它去了走廊。
教室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扫把摩擦地面的簌簌声,女孩儿时不时偷偷抬头窥探对面的许朝,偶尔抿嘴浅笑。
大概青春的美好就在于,偶尔偷偷看两眼喜欢的少年,也是快乐的吧。
……
炎热的夏季,绚丽的晚霞像是每晚的必胜客,永不缺席。丝缕成堆的红霞挂在天边,橘色的夕阳透过云层,促成一片橘子海,余晖铺洒在教学楼长长的走廊,落在大理石地面,显露出浅浅的光影。
江远弯着腰在走廊有一下没一下的挥舞扫把,这里的值日每周都是几个班轮流做,偶尔才轮到一次,面积不算大,随意扫扫就完了。
女卫生间。
宋舒落站在洗手池旁,小心翼翼的把手心里的水浇在有些突兀的暗色污渍上,聚在手里的水滴渗过薄薄的打底衫一直到皮肤,冰凉的刺感激得皮肤上的寒毛倒竖。不禁打了个寒颤的她赶紧揪住那一小撮衣料揉搓两下,等到又洗了两遍还是不见上面的污渍变淡。
她终于泄气的鼓着脸,蹙着眉头从包里抽出两张纸巾,胡乱的用力擦了擦水就打算扔进垃圾桶。也不知怎的,许是准头差了一些,原本应该规规矩矩待在垃圾桶的纸团被风一吹,利索的滚到了走廊尽头。
“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宋舒落气恼的跺了一下脚,快走两步蹲下捡起地上的纸团子,捏在手里用力的瞪着它,“你给我乖乖的,别让姐姐为难,知道吗?!”
风一吹,磨牙的小语气吓得小纸团一阵颤,瑟缩着准备听话,寻找人生最后的归宿。
江远单手撑着扫帚,耳边听着她清冷又带点小郁闷的女声,漂亮的凤眼稀奇的看向蹲在地上神神叨叨的女生。酒红色书包、灰色卫衣、卷发包子脸,可不就是那天碰上的迷糊蛋吗。
“咳~”
“你蹲这儿念念叨叨是指望它能和你发起心与心的沟通?”江远满脸兴味的打量忽然间僵住的那团人。
白色的纸团小巧一个,放在女孩儿莹白的手心,她侧身对着江远,半丸子头下垂落的细软发丝挡住了包子脸上的表情,身上灰色的卫衣外套拖在地面,书包带子晃着不时扫过两下。
“要你管!”宋舒落皱了皱鼻子,凶巴巴的回怼这个爱管闲事的人。
江远撑着扫帚的手有些痒痒,莫名的觉得她和家里的小橘子有些像,一碰就炸毛,偏偏又喜欢挨挨蹭蹭。再看旁边那个,每次一碰见就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气呼呼的包子脸软糯圆润,腮边两缕卷发,可不就和炸毛的小橘子一模一样。
“我可不敢管”江远摇摇头,一脸深沉的开口:“到时候你跳起来咬我,我找谁说理去?”
宋舒落站直了身,磨牙道:“我咬你个头啊!”
江远低笑一声,迈步上前站定在女孩儿面前,垂眸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漆色的瞳孔在看到女孩儿衣服前襟上晕染开的一大片深色水印时,神色暗了暗。
头顶一片阴影落下,身高体型方面的差距令对方带有纯天然的压迫感,这使得宋舒落下意识的后退。
“你干嘛——”
话出口便愣在原地,那人温暖的掌心贴在头顶,似乎是为了安抚她,那只手还轻轻的拍了两下。女孩儿心跳漏了一拍,不由自主的放缓呼吸,仰头看向江远,这一看便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