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盏从上官家的府邸辞别,阿木和巧儿都觉得她疯了。
一前一后的围着她。
“天女,那幅画很是诡异,在下看来,你不宜去碰……”
离盏不好向阿木说自己不信鬼神,毕竟以她天女的身份,就是类似鬼神的存在。她若否定了鬼神,亦是否定了自己的作用,这叫那些坚信谶语的百姓当如何自处一三七?
再者……她现在心里也乱糟糟的。
那个同黎盛一模一样的男子,那个一直在梦中反复出现的和尚……
和尚没有手脚,与谶语中的传说中的人棍高僧一模一样。
一切都太过巧合。
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无神论”,开始思考起“宿命”两个字来。
“小姐,您今儿个是怎么了?方才在上官家,奴婢就瞧您怪怪的,好像神跑了似的,可把奴才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也跟着那上官瑾瑜一起中邪了!”
“不是……”离盏无从解释这其间原因。“我只是觉得上官瑾瑜的病十分蹊跷罢了。”
“小姐也觉得蹊跷啊?奴婢还以为你已经想到对策了才要去找那幅画……既然是这样,那奴婢也觉得阿木说得对,咱们别去沾染什么狐妖画像了,万一真是那鬼神……”
离盏横眉剔了巧儿一眼,巧儿立刻闭嘴。
温宿遭了瘟疫,城里的人吃饭都困难,但凡有点钱,都用来买药治病了。
所以,黑市里除了药材铺子还红火,别的铺子都相继关门。
三人去到黑市,根据上官夫妇的所述,找一家“千居图”
的字画铺,铺子找到了,门没开。
左右打听,听说那老板早就出了城,到别的地方另谋生路去了。
离盏站在铺子外头,看着门框上的飘荡的白色蛛丝有些失落。
人走了,值钱的物件肯定也带走了。
字画很轻,方便携带,应该不会落下多少。
或许那张“狐仙图”已经……
如果是这样,那线索就彻底断了,想治好上官瑾瑜,几乎不可能。
可是来都来了,离盏不想就此放弃,万一呢?
万一那幅“狐仙图”贬值严重,老板怕卖不出去,又或是嫌弃它带来噩运,不想留在身边,那便太好了。
离盏心存侥幸。
“阿木,你身手好,看能不能从哪里翻进去,将门打开。”
“是。”
黄裙子的小姑娘几步助跑,两手一带就翻上了屋子,像只黄鹂鸟似的灵巧。
她四下搜寻一圈,从烟囱里钻了进去,继而门里传来响动声,须臾过去,门就开了。
阿木扇着空气里的浮尘,咳嗽着,“咳咳……”
离盏和巧儿捂着口鼻进去,未免旁人闲议,把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地上柜子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离盏抬手用指尖在一本书册上抹过,“诏兰调”三个字印入眼帘。
好书,但不是真迹,只是做工很糙的的拓本。
这本书在市井间流通极多,早就被拓烂了,值不了几个钱。
“咳咳……这是不打算回来了么?弄得这样乱!”巧儿抱怨中从袖子里掏出丝巾挂在两耳上。
“难说,商人嗅觉
灵敏,发现温宿兆头不对,卷家而逃不是没有可能。你们找找看画。”
“是。”
三人撸起袖子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巧儿倒是习惯和离盏一起为非作歹了。
但阿木是委实不适应。
她好歹也是龟兹府尹家的女儿,自小就教养得很好,别说偷鸡摸狗没做过,多食人家一粒大米的事都不曾有。
而今却趁着商人逃亡之际,偷偷闯进屋翻人家的铺子……
实在不是君子之举。
她偷偷瞄了离盏一眼,心中对她天女的身份有些动摇。
谶语中如此完美的天选女子,真就是她这副脾性?
正想着,一阵细小的响动从屏风后头传来,阿木猛地抬头,离盏和巧儿都在她身旁,她立刻警觉起来。
“谁?!出来?”阿木用西域的话轻吼了一声。
离盏和巧儿没察觉响动,又都听不明白她在吼什么,只是察觉她神情不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着她。
“阿木姑娘,怎么了?”
嘘——
阿木作了禁声的手势,慢慢伸手摸住刀柄,缓缓的拔开刀鞘。
安静的铺子里,胡桃木做的刀鞘和金属相摩擦的声音在耳侧厮磨。
只见阿木忽然脱手,弯刀如回旋的巨镖飞了出去,噌的一下穿透了屏风。
屏风露出一个大洞来,破洞里一闪而过一个阴暗的影子,霎那间,铜铃抖动,丁零当啷,不辨方向。
屏风后头走出来一个面色发青的男人。
乌蓝色的袍子没住了他的双腿,只露出上翘的金色靴尖,袍子上串着的铃铛随
着他的步伐晃晃悠悠,却又安静得失了声响,很是诡异。
好像那铃铛响不响,根本不是动静说了算的。
离盏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他就是青阴教的教主——黥面靖人。
自从顾扶威把她从他手里劫回来,,离盏还以为再也不会遇上他了,怎知这人锲而不舍,竟追到了温宿来。
他双手背在后头,冲离盏阴阴一笑,露出一排兽齿。
“离姑娘,许久不见,你可有想念鄙人?”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尖细。
阿木立刻把离盏挡到身后,提防的盯着他背在身后的双手。
那人瞟了阿木一眼,笑着赞了一句,“姑娘是个练家子,不过,不用那么紧张,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那你来做什么?”
巧儿质问他,他压根不理,只直勾勾的盯着离盏,对着离盏这身华丽丽的打扮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带着欣赏之色,连连点头。
“你果然成了天女。从我在珠唐带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会成为天女。”
这话离盏倒不觉得他是马后炮。
当时黥面靖人当着顾扶威的面说过一句话,“我大约能猜到她是何许人了。”
而今看来,他大约的确猜到她会成为以后的天女,然而当时的离盏并不知晓他话里的含义。
“我该怎么称呼,是一如既往叫你离姑娘,还是还尊称一声天女?”
“嘭”的一下,阿木直接踹飞了一个凳子,黥面靖人折身擦过,扑了一身的灰。
“大胆!天女岂容你如此……”
离盏拉了拉阿
木的袖子,对着黥面靖人道,“无妨,你爱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
黥面靖人掸去身上的灰尘,“那我还是叫你一声离姑娘亲切些,天女这种骗鬼的东西,旁人信,我青阴教不信。”
阿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天女一直被誉为西域的希望,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实在忍无可忍,正准备出拳教训,腕子却被离盏紧紧拉住。
阿木回头,离盏给她递了个“不要妄动”的眼色。
离盏从阿木身后走了出来,她早就看出黥面靖人伸手了得,若是要用武力伤她,当初把她掳走的时候就有大把的时间动手。
可他没有,而是想放毒蛇咬她。
离盏对他的目的很是好奇,再加上毒蛇尚在她能应付的范围之内,所以便不大怕他。
“在下和青阴教不熟,黥面靖人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黥面靖人阴柔一笑。
“还是离姑娘通情达理。在下说过,我不是姑娘的敌人,我是来帮姑娘的。刚刚在上官家的宅子里听见姑娘想找一副画,在下就特意替你找来了。”
背在身后的双手垂了下来,黥面靖人握着一条画筒,在右手心里挞了挞。
三人的表情都十分意外,尤其是阿木。
似乎对这个男人一路跟踪,自己却毫无察觉的事情感到后怕。
还好没有出手,这样好的轻功,想要伤到他,不大不可能,要是他不仅轻功好,别的门道也不差,说不定还反栽在他手里。
阿木离离盏更近了一步,把离盏看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