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威也打开食盒,食盒上下三层,下头还有清蒸鹌鹑,玉盏龙眼,金狮绣球等等。
离盏一样一样的对比,少顷,眉宇间划过一丝疑惑道,“咦,我怎么比你多了盘肉?”
“这什么肉啊?”离盏一边好奇着,一边把多出来的那叠挪到两人中间,碟子一端起来,才发现下头还躺着张纸条子。
“且赠佳品,感恩不尽,特上寸笺,以申谢忱——霍彪兴。”离盏拿着纸条念出声来,“霍将军?”
“是鹿肉,咸了点。”顾扶威嫌弃的放下筷子,张望着找水喝。
离盏回了偏房以后去外面打探林有谦的消息了,并没有烧水沏茶,他晃了晃茶壶,里面空空如也,既而低头扫了自己食盒里的东西,就那碗眼窝能润润舌头。
他端起来,一口喝了大半碗。
“他怎么会谢我?”离盏拿着那条子疑问。
“是谢本王。你吃错食盒了。”顾扶威把她手里的纸条子抢过来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戏谑。“这字不怎地啊。”
说罢,就揉成了团,伸手一拨,那纸团子嗖的一下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落进了纸篓里。
低头,他把剩下的那口眼窝一并喝近,开始择菜吃。
离盏纳闷了:“按理尚食局的厨子是给皇上做菜的,这鹿肉怎么会咸呢?我尝尝。”
顾扶威用筷子打开她的筷子,“这是本王的,你不要动。”
“你都嫌咸了,也不给我尝一口,怎么这么小气?”
离盏洋装收回筷子,然后猛然出手强攻!
还是被顾扶威
一筷子打开。
离盏笑了起来。
“尝一口嘛,按理王爷吃的食盒还是我的呢,我都没与你计较。”
“叫夫君。”
“啊?”
“叫夫君就给你尝一口。”
……
“顾扶威你有病!”
“你有药么?”
……
离盏怒而和他用筷子打了起来,二人一边打一边笑。
离盏的再快的攻势都被他慢条斯理的打开,他一面喝粥,一面拿筷子弹走她。
“咵。”
顾扶威突然停了手,她竖着一筷子扎进鹿腿肉里,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大口大口的喝着红豆粥,比平日里的动作粗俗很多。
八成是早上的没吃得饱,现下太饿,已无心逗她。
她心里又是一阵暖,戳了一小块鹿肉喂进嘴里。
唔……
不愧是尚食局的厨子,如此瘦的肉整块烧出来也不柴,香润滑口,不油不腻。
离盏得寸进尺的又戳了一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王爷,你舌头有问题么?这鹿肉明明很淡,你非说咸,你们西域人做菜是不是都不放盐的?”
顾扶威仰头喝粥,接着把精光的碗按在桌上。
他随意摆了下袖子,把嘴角擦了,继而端目四望,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游离不定的目光定然落在她食盒里的红豆粥上。
他伸手去拿。
离盏用筷子打他。
“王爷吃王爷,我吃我的,王爷方才都不许我碰的鹿肉,现在怎么好意思来抢我的红豆粥?”
这一筷子并不是真打,速度十分的缓,她以为这一筷子打下去,多半都要被顾扶威弹
开,结果就这样顺风顺水“啪”的一下打在他手背上。
声音不大响,但离盏捏着筷子有些尴尬。
虽然经过这次狩猎,二人的关系不再像之前那般遥远,但也没有猖狂到能动手打他的地步。
顾扶威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直接端过红豆粥大口大口的喝起来,放下碗时,里面除了几粒红豆以外,便什么都不剩了。
怎么一直喝粥啊?这些菜难道都不合他的胃口?
“王爷这是渴了么?怎不吃菜?”
他没答话,垂着头,声音低沉的喊了一声,“盏儿。”
“嗯。”
“菜怎么都好咸?”
啊?
他舌头估计真的有问题吧,粥怎么可能咸呢?
离盏迟疑稍许,伸筷子夹了桂花酥来吃,甜甜的味道很好。
顾扶威一直喜欢吃甜的糕点,这一道应该挑不出刺来了吧。
离盏把桂花酥端到他面前,“王爷尝尝这个,我觉得味道不错,不比你府上的做糕点的师父差。”
“我想喝水。”
“现在没有水,王爷先吃两个垫垫肚子,我这就去打水来烧。”
顾扶威踌躇片刻,弃了用筷子,直接伸手从面上拿了一块,刚吃了一口就急不可耐的吐了出来。
“不好吃?”
“还是咸。”
离盏心里纳闷,他这是怎么了,吃甜的都能觉得咸,以前他可不是这样……
难不成,又在戏弄她?
离盏仔细端视他的表情,可他一直垂着脑袋,马尾从他耳侧垂下来,遮住他的侧脸,根本看不见他什么表情。
“水。”
“什
么?”
“本王想喝水!”他嘴里开始含糊不清。
“水啊?等等。”离盏起身,从柜子里翻了一通,找到了一口锅。“盏儿这就去打水,王爷等等啊。”
离盏推开房门,正欲夸过门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凳子倒地的声音,她刚准备回头,肩膀被猛地掰了回来。
这力道十分的大,她惊呼一声,还没来的及反应,门就“嘭”的一声在她身后合上。
顾扶威站在她面前,巍然而立,却似一个幽魂一般。
他比她高一个脑袋,她仰头,终于看清了他表情。
顾扶威拧着眉,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涣散,额头上渗着朦朦的细汗,脸颊也潮红一片,像是喝醉了。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颓然如若玉山之将崩.
这醉玉颓山之态跟平日里严肃陈俊的模样判若两人。
离盏意识到不对劲。
“王爷,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不舒服?”
“盏儿觉得热不热?”他右手撑在她左耳旁。
热……
今儿太阳都没露过面,天阴沉沉的,他穿得薄薄一层束衣,还会觉得热么?
“我不热。”
“本王好热。”他左手拉扯了下衣襟,从里露出两根极平直的锁骨。
“渴。”
热,渴……离盏把目光转向桌上的食盒。
难不成食盒的菜有问题?
尚食局送过来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又是谁要害顾扶威呢?
愁思时,离盏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不对!她二人的食盒吃反了!
顾扶威的那盒,才是她的。
这明
显是冲着她来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反把顾扶威给害了。
离盏背后凛然腾起一层冷汗。
要是今儿个他二人各吃各的,现在吃下这毒药的就是她了。
不过细细想想,现下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
她压根不知顾扶威吃的是什么药,中的是什么毒。
万一这毒是要命的,顾扶威毒性发作死在这偏殿,那她作为一个颇善用毒的大夫,怕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王爷,除了热和渴以外,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扶威两眼定住她,死死的定住,什么话都不说,就像箭矢瞄准猎物那般,盯得离盏有些发憷。
“王爷?你怕是生病了。你把症状说清楚,我才好帮你看。”
拼命维持的表面的淡定,却不知他身体和意识正在濒临失控。
他起先只是觉得有点燥热,吃什么都口干,发咸。
还以为是菜有问题,吃饭发热也正常。
后来状况越来越不对,胸腔里仿佛有火在烧,肌肤的每一寸都犹如百羽在挠。
筋脉,肌肉间,似乎有成群蚂蚁在里面穿梭爬动。
他口干舌燥,嘴里像是含了一斤盐。
他想喝水,可喝下的粥是咸的,咽下的口水也咸的!
他身体冲来撞去一种最原始的欲望。
女人!
女人!
“王爷?”
离盏的声音似黄鹂轻啼,清脆好听,可到了顾扶威耳边,却回音不断,如同一只细小的毒蛇,伸着信子在他耳朵里来回舔动。
他吞了口唾沫,五指蜷曲起来。
他在克制,拼命的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