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巧儿耐不住了,一院子的人都在睁眼说瞎话,愣是没一个帮她主子的,她搓了搓手道:“道长会不会看错了,我家小姐敷的粉是白色的,又不是黑色的,哪里来的印堂发黑?”
道长当即沉了脸,今日怎么这么不顺?被一个庶女明朝暗讽也就罢了,连个小丫鬟都敢来拆他的台!
堂堂从医世家,教养居然糟糕成这样!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巧儿脸上,是服侍老太太的嬷嬷动的手。
“下作的东西,以前不过是个浣衣的奴才罢了,现下做了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便掂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还不快给原石道长道歉!”
巧儿的左脸立刻肿了老高,她连忙拿手捂着,眼里泪花隐隐。
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一巴掌当着离盏的面打在了巧儿的脸上,离盏也未必好受。
离筱筱听着脆亮的巴掌声,不禁昂了昂下巴,伸了伸脖子。
“二十两银子买回来了的苦力罢了,给我做个粗使丫鬟我都瞧不上。眼皮子这样浅,还敢在道长面前指手画脚,也不知盏妹妹平日怎么管教的你!”离筱筱阴阳怪气道。
离盏见不得巧儿受委屈,当即就要为她平反,正靠口时,巧儿忽然拽住她的手,抢了先道:“奴才自己言语失当,不关主子的事……”
他羞愤难当,身子紧作一团,朝着道长又拜了拜:“道长,奴才不懂门道,太过担心主子才口不择言,
还望道长见谅。”
道长拂尘面色僵冷,并不愿意理她。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见状,怕得罪了道长,随即眼眸一阴,一脚踹向巧儿。
“还不滚开,碍手碍脚的东西!”
巧儿一个前扑狠狠跌倒在地,离盏去牵她,她却拂开离盏的手,回头隐隐朝离盏摆了摆头。
离盏当即顿住,随后呐呐的收回手来,眼瞧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道长,女儿家的院子就是稀松懒惯,下人养得没有规矩,让您见笑话了。”老太太对道长寒暄道。
道长即刻又变出一副笑脸来,“哪里,小孩子不懂事,很平常,很平常。”
“既然如此,道长又言盏儿她面色不好,不如道长看看,该如何施法才能根除业障?”
“祖母我……”离盏话刚一出口,立刻就被离尺打断:“此等大事,由不得你做主!祖母也是一片好心,你别不识好歹!”
离尺凶神恶煞,做不做法已不是她言语上能拦得下来的了。
“道长,该如何做法,就如何做法,不必顾忌其他。”
原石道长对离尺点了点头:“老堂主肯把令千金的安危交托于贫道,贫道自当竭尽全力。”
说罢,转头对着离盏道:“二小姐,您的生辰八字可否告知贫道?”
离盏自知拦不住他们,索性故意膈应起老天太和离尺来。
“母亲逝世后,我便从未过过生辰,早已忘了。”
离尺面色一紧,尴尬的对着道长笑了笑:
“小女是华虚年腊月初六生的。”
他怕是连她多少岁都不记得了,生辰八字倒是背得很溜,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老道掐着手指,默算一通,忽地眉目皱紧,定睛看向前方。
“怎么样,是不是不好?”
道长缓缓道:“流年与四柱中年月都有冲克,实乃天克地冲,是八字里最凶的一种。”
“啊?”
尽管道长的话和十年前的那位并无太多出入,但老太太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且还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真的担心这一大家要被离盏冲克。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太太两手一摊,不住的抖。
“老太太您莫慌,我先布个阵法窥探一二。”
老太太就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好好,劳烦道长了!”
原石道长提了要求,招下人端来一张方桌,要来一张土布,土布垫在方桌上,再供上香炉,点上香蜡,做了请神的手势,在空中有模有样的一阵比划,嘴里更是咪咪么么,念念有词。
“天浩浩地浩浩,天灵灵地灵灵,弟子原石,砚山得道,孟月先师,今日架起铁围城,四面八方不显形,铜墙壁万丈高,邪法师人站不拢,万法不能侵其身,一根绳子八丈深,铜绳铁绳加中心,不论金刀并玉剪,金刀玉剪不沾绳,弟子加下五雷轰,邪师邪法化灰尘,谨请南斗九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拂尘朝天一挥,跟着刺啦一声,香蜡突然
涨起火焰,直指上空,犹如烟火!
众人一阵惊呼,拂尘又是个反扫,火又跟着灭了。
众人看得发愣,等回过神来时已叹服不已,尤其是老太太,枯凹的眼中似乎比方才的火光还要亮,十分期待的看着原石道长。
待原石道长缓缓睁眼,老太太便急匆匆的问:“如何?道长可有止祸之法?”
老道神色微微凝住,想起今晨被接进长风药局的时候,离筱筱曾私下里塞给他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要他在做法之前,先让人搜罗离盏的房间。
他虽不清楚此意何为,但离家一家子都在暗地里使坏,离盏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现在又多挖一个坑,又算得了什么?
左右是他们这一家子的事,他只负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好。
由是,道长伸出两根指头,并在一处朝着周围一指:“这院子里果然有脏东西,需得先搜出来,贫道才好做法!”
闻罢,离尺眸子豁然一转,朝着老道望去。
这和事先说好的不太一致啊,明明该直接找个由头给离盏喝下带药的符水就好,为何凭白多出一个步骤?
莫非,这院子真有什么脏污?
离尺上前,“道长……”
老道两手按了按,沉目作安抚状:“堂主不必忧心,这脏东西虽然不好处理,但贫道自有办法化解。”
“那这脏东西到底是什么?”
“或是蛇鼠蜈蚣,又或蝎子蟾蜍,你们仔细搜找,但凡是精怪之物,都不可放过
。”
众人听了信服的点点头。
老太太即刻遣散下人寻找,一拨人在院子里搜,一拨人到房间里搜,乳娘也跟在里面,进了离盏的寝卧。
两群人翻箱倒柜,踩花踏草,看得离盏心里更加恼怒。
“别动那株月季!”离盏制止道。
下人被她吼得一个瑟缩,连退了两步去翻别的去了。
下人们都知道离盏的脾气,更晓得她背后有祁王府做靠山,虽然尊从的是老太太命令,却也不敢像官府抄家那样的乱扔乱乱丢。
各色衣物从柜子里翻出来,摸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又再理好,叠得整整齐齐放回去。
茶壶,妆奁都一一打开来看过,又立马复原放好。
离盏一直盯梢着里里外外的人,巧儿先前得了离盏叮嘱,也一直看着下人们的动作,生怕他们动了手脚。
可里里外外十几个下人,她们才两双眼睛,就算她们眼力再好,如何能体察甚微,不疏不漏呢?
反倒是时而侧头,时而望前,显得有些局促难安。
下人们热火朝天的搜找着,时而惊出一只老鼠,众人乍喊一声,便拿着盆子,操着扫帚围追堵截。
离盏被她们的大惊小怪折腾得兴意阑珊,正拧了拧山根,寝卧里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撕裂般的喊声从寝卧里一直传到院中,众人随声望去,见离筱筱的乳娘吓得跌坐在地上,指着床下的一个大木箱子,眼神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