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善言语,怕是解释不清,离盏急匆匆的摆出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王爷误会了,我与长音公子真的只是在诊病而已。”
“既只是病人还大夫的关系,本王以为,他还是叫你一声离大夫比较妥当。”
“离大夫”就“离大夫”,本就是顺口逗逗长音,让他别闷闷不乐的,至于他该怎么称呼自己,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长音抬头,目光里有逆反之意,可一旦为这种小事事情争辩,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离盏极其随和地道:“王爷提醒的是,我与长音结实不过两日,既无朋友之情,更无血缘之亲,就这么匆忙改口似乎不妥。”
顾扶威箍着她的力道变得温和,当即在她肩头轻轻顺了顺,像摸着自家的小猫。“还是盏儿识大体。”
盏儿摇摇头,煞有介事地道:“王爷快别叫我盏儿了。被长音公子唤一声阿离,我都担不起,更别说王爷叫我盏儿。”
顾扶威眉稍一抖,喝,这小丫头果然是带刺的。他就说嘛,这丫头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这么快服软,在离家,她可是上斗天下斗地,不到死时绝不认输,就连他屡次救她,她都未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不过,他欣赏她的,也就是这股拗劲儿。
顾扶威一把把她揽得更近,“本王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擦……这厮太不要脸!既不可出手教训,又不可以理说之,离盏拿他没办法,心里头跟百爪在挠似的!难受死了!
正值煎熬之时,顾扶威突然凝视着她脖子,声色急促道:“你这儿怎么了?”
“是……”少年正欲说出实情,离盏却有护短之心,连忙道:“方才给长音公子扎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被针头划破了。”
顾扶威目光未曾移开半寸,盯得离盏有些心虚。
“好在
针拿在自己手中,划得也不深的,纱布按一按就不流血了。”
“疼吗?”
“都没什么感觉的。”
“本王看看。”
离盏本能要退,可自己被他箍得紧紧的,哪里退得出去。
顾扶威说看就一定要看,一手攀上她的脖子,腕上的力道将她锁得牢牢的,手指上的力道却又十分轻柔的触上那段伤口,男子身上特有的炙热感从他指腹摩擦传来,离盏不由呼吸一窒,那人已不由分说的弯进了她的颈项中,具体是何表情,她看不见。
只感觉得他焦躁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脖子上:“伤口平滑,还有灼伤的痕迹,无疑是剑气所伤。谁伤的?”
顾扶威眼锋剔向少年:“他?”
“在下难辞其咎。”少年垂头。
顾扶威手腕子上的肌肉紧了紧,离盏明显感觉到他正在努力克制着一股火气。
“你疯了?”隔了半响,顾扶威道。
少年不答话,眼里隐着愧疚。
这场面,左看右看也不是断袖该有的“目若嗔而有情”啊,离盏弄不懂,只呵呵笑着劝道:“这也不能怪长音公子,是我想治好他的失忆症,又急于求成,一味催着他回忆,没有把控好他当时的状况。”
“不干离大夫的事,是我思绪混乱,一时入了魔怔。”
顾扶威看着互相包庇的两人,不由皱眉,“盏儿护他做什么?他若再迟一分收剑,你头在不在脖子上还待商榷。”
离盏哑口,顾扶威显然不喜她说情,既越说越黄,还不如就此住嘴。
顾扶威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被这话给吓着了。就算她是大夫,见惯了生死又如何,命是自己的,她才十八岁,贪生怕死实乃本能。
顾扶威眼里的责怪瞬间消融无影,咳嗽了两声,说了其他的事。
“他可是想起了什么?”
自然是想起了些,而且还是想起
了你。离盏心中如此暗道,可想想长音公子清醒过来时,面色十分难看,想必想起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把目光投向少年,此事还是由他自己揣度该不该说的好。
少年承着二人的目光,艰涩的抿了抿唇,“我……我什么都没想得起来。”
可惜少年不是个会演戏的人,哪怕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细微末节中还是破绽百出。顾扶威好生审了他两眼,正疑心时,老管家拄着拐杖蹒跚着脚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她的逆徒,离淼淼。
淼淼躲在杨管家身后,朝着门内窥了一下,瞧见离盏便欣喜不已的垫着脚尖招手,可察觉她和顾扶威肩肩相靠时,喜色又被疑惑代替:“咦,师父方才还扭扭捏捏的,现在怎么又背地里占殿下的便宜。”
哈?!
有没有搞错!你以为我想靠着他吗?明明是他箍着我!
真是个瞎眼徒弟,这次回去,很有好好看看他的眼睛的必要!
“离淼淼,住嘴!你睁眼看看清楚,这可是祁王殿下,为师占谁的便宜不好,怎敢占王爷的便宜!”
淼淼学着她平日里教训人的样子,盘起两只小肥手,“咦,我看师父敢得很。”
“离淼淼!”
被离淼淼这么一说,顾扶威瞧着肩头扭动不得的离盏,眉眼间噙着些许笑意。“杨管家,何事寻到这南院中来了?”
杨管家正色道:“王爷,又有贵客登门拜访。”
“谁?”
“是太子殿下。”
“太子?”顾扶稍稍凝眉,握着离盏的手微不着迹的松了开去。
提及顾越泽,离盏心口的那根刺似乎又被人拔弄了一下,弄得她胸腔一阵刺痛,她耳朵里嗡嗡嗡的,就听见顾扶威淡薄的声音幽幽飘远,“怪了。朝中谁人不知本王卧床不起,暂不待客。他倒是个消息灵通的人,本王前脚刚去了
趟药局走了一趟,他后脚就跟来了。”
“又或许,太子得知皇上上午来过。”杨管家思道。
什么?离盏看向顾扶威,上午和他一起对弈喝茶,谈笑风生的人正是当今圣上怀续帝?
怪不得她走的时候,他没来送送,原来是皇上亲驾。
不过离盏已来不及惊叹这些,她满脑子都被“太子”霸占着。顾越泽是她的此生最大的仇人,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她都不想错过!
离盏阴悄悄了瞄了顾扶威一眼,心里揣测万千。顾越泽找他做什么?以她对顾越泽的了解,此人极其重利,从不会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堂侄儿探望大病初愈的堂叔叔,借口不错,但绝不是他的真实用意。
离盏好奇得紧,看向顾扶威的眼神满含迫切,顾扶威正思着太子的来意,无意中抵上离盏的的目光,不由一惊。
“咦,盏儿舍不得我走么?”
……
好吧,她彻底服了顾扶威了……她输了,彻底输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不过,现下看来,顾扶威肯和她说趣斗嘴,倒不失为一桩好事儿。
说句不恰当的,高枝当头挂,能挂我就挂!要是能和顾扶威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通过他,知道些顾越泽的谋算来。
离盏思量至此,面对顾扶威的调戏便淡定多了。
“王爷快些去吧,来人毕竟是太子,等久了怕是不太妥当。”
离盏盼着能知道点顾越泽的消息,眼下正巴不得顾扶威和顾越泽能有些联系。
“嗯,盏儿自当注意,千万别离那厮太近。”顾扶威说完,潇洒而去,留下一脸尴尬的少年和目光不定的离盏。
淼淼拉着管家进了门来,兀自跳上那高高的灯笼凳,两手撑在圆桌上,打量着离盏:“杨管家,你快看,殿下一走,师父果然跟丢了魂一样。”
杨管家乐呵呵,
少年渐低头。
“离淼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淼淼见她表情严肃,赶紧捂住嘴巴,缩到桌边扮着乖巧。
却不知离盏现下丝毫没有找他算账的心思,一颗心早就飞到祁王府的待客之处,臆想着顾越泽的来意。
可想来想去,也是无头苍蝇乱撞,没个结果。她灵机一动,要不就亲自去看看?所幸自己是祁王府的客人,在府里走动也无人约束,要是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也可以用“迷路”二字含糊过去。
由是,她突然捂着肚子,洋装腹痛:“哎呀,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长音,杨管家和我徒儿都不是什么坏人,你放心歇着,我去如厕。”
少年淡淡点头。
离盏大喜,躬着腰就窜了出去,直往顾扶威去的方向跑。路上还拦住了一个端茶的小丫鬟,问了祁王府通常待客的地方,得知顾扶威通常就在自己的北院待客,便忙不急朝那处去了。
那时,日头已落,北院来来去去的下人手里端着盘子,似乎在为楼上布菜。
离盏躲在一旁,暗中观察。这么多人来来去去,她又笨手笨脚的,想爬到二楼去偷听两人谈话,难度不要太高!
她靠在大树后头,蹲下身去,十指在树皮上抓上抓下。
这可怎么办呢?
有了!藏在红手镯里的空间里,能听见外面的所有响动!
所以她以前才敢在把顾扶威拐进空间中,要是外面有人要强行进门,她听见响动,离刻退出空间把顾扶威还回来就是了。
离盏思闭,仔细观察了一番二重小楼的构造。距离小楼不远处,有株高大的黄果树,树枝漫漫,刚好有两枝落在小楼的楼顶。
她只要从树上爬过去,当能避开下人的耳目。
说爬就爬吧,万一他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饭还没吃完就散了伙,她岂不白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