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五彩烟花绽放,在天空形成炫丽的花雨。云若浅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烟火,被美得移不开眼。
身后沈珏说不要紧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周围有些吵,她喊着说话:“你说什么?”
“我说,”沈珏没有跟她一样的喊,这声音简直小得没法听,云若浅又大声道:“你刚说什么?”
还没等沈珏说什么,一阵阵声浪传来,是下一束烟花,这束比之前那束还要好看,还要惊艳,别说云若浅瞬间被吸引,就连沈珏这种万年木头脸也被吸引过去。
“美吗?!”云若浅兴致勃勃,这回她看清楚沈珏在说什么了,他的唇瓣一张一合。
“美。”
——
留在原地的乔玉无语地捂着耳朵,每年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时候,吵得要死,不过今年的烟火倒是往年好看得多。
——
宴会上。
云希瑶把酒杯放在桌上,她不喝酒,拿起来只是端着打量,放下了也不说话,只是朝门口看。
在场的人都用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自以为高明的眼光打量着云希瑶,好像要把她剥开一样。
云希瑶对此毫不在意。
刚才被押送来的老妪正跪在那边发抖,慕容复折扇也不摇了,神情凝重地小范围踱步。
至于云城主,这是他的家事,不仅为家丑外扬也为女儿生气,眉头像团了一小团黑雾,怎么解也解不开。
就连毕副会长也止不住地唉声叹气,纪会长听见一巴掌让他安静了下来。
半晌,云城主咳嗽两声,然后止不住地咳嗽。身边的侍从忙扶起他顺气,云城主象征性地慰问各位,说了些诸如身体不适请勿苛究的话,末了补了句:“南安王爷,这人,便留在云城主府罢。”
慕容复不踱步了,停了步子站定,微抬下颚点了点。
“云……希瑶。”云城主说:“你代我主持着。”
云希瑶闻言,站起欠了欠身子。
难为云城主经此噩耗,短短几分钟便理清情绪,他这一句,若是证实云希瑶确为城主小姐,那便是云希瑶主持大局的第一枪;若是未证实,也无妨,毕竟他“身体不适”。
待云城主离场,云希泽实在坐不住,但他也不好直接起身走或者去找他大姐,瞪着面前小桌上的碟子发愣。
难怪晟译哥让他找若浅姐,还让他嘱咐大姐注意安全,原来在这等着呢!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大姐,大姐居然是,城主小姐!
惊异之余,云希泽不禁想……那这样的话,云若浅岂不是他大姐?这么说对他也没差,无非是称呼从若浅姐变成大姐,从大姐变成希瑶姐。
诶,好像是哦。
本来晟译哥要是和大姐在一起,他要喊墨晟译大姐夫,现在看来应该喊云希瑶嫂嫂。
云希泽思考了一会儿便自己想明白了,随即浅浅感叹一句,原来是这样。
外面突然熙攘起来,云希泽朝门口看,外面蓝黑的天空上绽起花雨,这应该是水系神力者的神力。对于城民来说是颇为稀奇的,被吸引去目光不足为奇。
过了一会儿,云希泽也两眼放光地看着门外的天空:“会变色啊!”
一夜兵荒马乱。
等云若浅高高兴兴看完烟火回来,云城主坐在高座沉思,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那老妪原先是云三府上侍妾的婢女,前些日子被发落给人伢子,许是心中颇有微词,便重翻旧案。”云城主仿佛瞬间苍老十岁,威严的眉眼不再,只有深深的痛苦。
饶是云若浅这个始作俑者也过意不去。
没错,这个老妪就是前段时间冲撞她被云三老爷发买出去的崔妈。消息嘛,是云若浅悄悄派人传到她耳朵里的,且使了点手段,让她一定会在中元灯会这天捅出来。
“你记着,不管你身上流着谁的血,承着哪家的脉。”云城主深深看向云若浅:“你都是我的女儿。”
云若浅也深深点了头。
“听说,你要去丞岭?”云城主撑着头,合目小憩,不时按压太阳穴和晴明穴。
“是……”
“唉,你啊。”云城主苦笑一声:“有什么事情不跟父亲说,父亲反而要从别人那打听你的事。”
“这……”您也没问啊。
这句云若浅自然是没有说出口,这会儿她缓解气氛地干笑两声:“去那儿搞些研究,没几日就回来了,就没有和父亲知会。”
“你可知,丞岭翻过山是什么地界?”云城主放下手,问云若浅:“搞什么研究要去那儿?”
啊呀,说错话了。
云若浅恨不得呼死两秒钟前的自己,没话说就闭上嘴,非得没话找话,这不给自己找事呢吗。
她半晌没说话,云城主便不再问她,指派给她一小支队伍,“你现在年岁大了,有自己的考量。出门在外,诸事小心。”
“好。”云若浅重重点头。
云若浅长舒一气出门去,身后云城主没忍住从木椅上起身,走前两步叫住她。
“小浅!”
云若浅转过身,笑颜明媚:“诶!父亲您多保重。”
云城主像是被她这一笑击中,后退半步跌在木椅上,半晌说不出整段话,翻来覆去就是零星几字,喃喃自语。
“像,太像了。”
——
“什么时候启程。”
云希瑶看着房间里的杏雨收拾衣物行李,云若浅正把千面铜镜塞进包裹里:“大概明天、后天?就这一两日。”
“这么急?”云希瑶有些诧异。
“嗯啊。”云若浅护着千面铜镜的几个角,小心没有磕着碰着:“早去早了,也没那么多事了。对了希瑶姐,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现在你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肯定没人敢难为你。”
云希瑶先前怎么说都要和云若浅一起去巫族,近些天突然有许多事冒出来将她拖住,别说去巫族,就是喝水都喝不上热的。
“戒指,戴着吗?”云希瑶把云若浅的手翻过来看。
“戴着呢。”云若浅晃了晃大拇指。她丢了什么也不可能把古戒指丢了,这可是她的“金手指”。
“如果遇到危险,把血抹到扳扣上。”云希瑶摩挲着那枚古戒:“等我解决完这里的事,就去找你。”
“嗯……好。”云若浅应道,再推脱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就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
片刻的沉默之后。
云希瑶开口:“中元灯会的事,是你做的。”
“啊?”云若浅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昨晚的事啊,我从别人那才知道的,你才是真正的城主小姐。希瑶姐,我已经鸠占鹊巢很长时间了,也该把这个位置还给你了。”
还没等云若浅再说什么,云希瑶就转身出去了。
“希瑶姐。”云若浅追出去:“诶希瑶姐,那什么,你别走啊。”她吐了声气,看着云希瑶的背影懊恼地嘟囔两声:“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她怎么知道的啊……”
本来云若浅以为恢复身份对云希瑶有好处,她的心情应该也会好一点,但实际上云希瑶没有很高兴,甚至对云若浅擅自的行为有些不满。
于是说结束完事情来找她的云希瑶直到她收拾好行囊出发都没有见过。
云若浅表示:我也很委屈嘤。
她自曝身份的行为发生连锁反应。首先是云三伯父大吃一惊,转及一乐,他本来就愁云希兰一颓不振病殃殃的闹自尽,云希泽不声不响也不知道瞎折腾什么。
现在云若浅意外曝光是他的女儿,这简直是香饽饽啊。前几日获得中级炼药师勋章,得纪会长垂怜赏识,稀有的火系神力者,拥有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火种—红莲业火,外界都传她是下届圣女呢!
用一个名不经传的废柴女儿换一个名声大噪的炼药师,怎么说都是好事临门。
云三老爷还美滋滋地想,他就知道云希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废柴不是他亲生的,像云若浅这种天赋异禀才应该是他的女儿!
他盘算得美好,却忘记几个月前云若浅还是远近闻名的蛮横城主小姐,一身肥膘强抢民男。
再说慕容复,这厮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天天来找她嫌。被挤兑也不走,云若浅拿话呛他都说得没词了。
也是因为他,云希兰哭得越来越厉害,刚开始她还以为她的慕容哥哥是来看她的,后来就闹着寻短见。
至于其他人还有什么反应,云若浅就不知道了。她马上就离开义城,就没有出去溜达,就连云希泽都被二姨母拘着不让他来找“新大姐”。
等到临行,她和云三伯伯做了简单告别,后者还念念不忘想听一句‘父亲’,云若浅岔开话题扭头坐进停在府前的马车。
杏雨紧跟其后,帮她提着包袱。本来云若浅觉得一个人就可以,无奈云城主实在担心她这个便宜女儿,派了一辆马车的能人保护。
再拒绝杏雨,杏雨就要哭自己离不开小姐了。她还说“我是小姐的人,管它巫族恐不恐怖害不害怕,我都要跟着小姐您的!”
她们的目的地是丞岭,再往前面就不能坐马车,得徒步翻山才能到巫族地界。看千面铜镜里面的记录,山还挺陡,不好爬。
天深后,马车停在一家客栈。
这处客栈勉强算是落脚点,离丞岭城还有段距离,给她们赶车的马夫说附近没有别家客栈,一行人就此下车。
一楼打尖二楼住店,一般客栈都这个配置。不过这家客栈白日居然大门紧闭,再加上人烟稀少,看上去荒凉极了。
云若浅一行人正疑惑,店小二推开门往外面瞅,见到他们就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把大门立马关上。
“诶!”杏雨叫了声,客栈里没人回应。她小跑过去敲了敲门,然后转过来对云若浅摇摇头。
云若浅道:“没人?”
“城主小姐,不可能没人,刚才就有人出来,让咱家去一探究竟!”沿途保护她的一行人中的头儿说道。
“行,去吧。”云若浅说道。
这里有些古怪,云若浅本来觉得鬼埔寨诡异,现在还没到鬼埔寨,甚至没到巫族,都能遇到怪事。
“嘶。”云若浅抱臂看着走近店门的魁梧大汉。
只见大汉双脚站定,挥舞着拳头砸门:“开门——开门啊!再不开我就把这门砸开!”
云若浅扶额:“这不是已经在砸了吗。”
店门闪开道缝,探出来一个头,还没等店小二说什么。大汉砸门砸得正欢,一时间没留住力,直接摔了进去。
“诶呦——!”店小二被大汉压在地上,见云若浅要进来,就赶紧爬起来:“大人!您饶了小的吧,您行行好,饶了小的吧。”
他这番作为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懵。云若浅从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大汉身边绕过去,走进客栈内,掌柜的还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
云若浅把他拉出来,往门口推了一下,斜倚在柜台前:“说说吧,怎么回事,饶了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我们这不留宿外乡人。”掌柜苦口婆心地说:“丞岭近来发了怪病,凡是与感染者接触的无不皮肤溃烂,三日暴毙啊!”
“意思是为了我们好?”云若浅指了指她们一行人。
掌柜连连点头,赶紧道:“城里全是这种病人,是万万不要进去的。”
“那刚才他说饶了他,是什么意思?”云若浅朝店小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他样子,不像是担心。”
“唉,这个说来话长。”掌柜的直叹气。
“那就长话短说。”云若浅撑着柜台站直,那大汉还没爬起来,跟趴地上睡着了一样:“你叫什么?”
掌柜的瞅瞅四周,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他。”云若浅走过去把店门打开:“进来吧,今夜我们在这儿留宿。”
“城主小姐叫咱家恶左就行!”
“恶左?”云若浅随意地靠在门边上:“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恶右啊?”
恶左喜道:“城主小姐聪慧过人,咱家的弟弟叫右,不过他姓善。”
“善右啊?”
恶左长得魁梧,做一些小动作不免有些憨蠢,这会儿听了云若浅的话开始点头,跟抽搐了一样。
这把云若浅逗乐了:“好,恶左,你去找掌柜的点些吃食,晚餐就在这里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