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徐行大哥,我不该任性的,我这个人,说话不过脑子,我...”
宁宁的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从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两侧滑落。
更咽的声音,让徐行慌了神。
先前的宁宁,一直是个调皮捣蛋的臭丫头,喜欢捉弄人,喜欢要求别人,做这做那。
可这次,徐行却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无比的悔恨。
那一副做错了事,想要设法弥补,却又不知从何开始的委屈模样,真个人见可怜。
“宁宁,其实这种事,根本不怪你,只是我同母亲这些年来,相依为命,勉强度日,早已经不敢有别的奢望了。”
“若是你当真要习武,我可以偷偷摸摸的牵线搭桥,只是莫要让你爷爷知道了,他这个账房先生,可凶的很。”
徐行真诚的看着宁宁,他觉得,纵然自己不打算习武,可毕竟常年与精武堂来往,里里外外都透熟。
“算了吧,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药房学徒吧。”
话音刚落,宁宁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徐行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回过身来,继续扇着炉火。
入夜。
明月当空照,酷暑的热息,却毫不退让。
对于贵族而言,是凉爽又惬意的夏夜。
对于平民而言,是昼夜不分的大锅炉。
“母亲,我回来了。”
双臂拖着木板车的徐行,临门一脚,踢开了破旧的木门。
回身去搬车上的冰桶。
不多时,徐行接连把二十几桶冰,运到了堂屋里。
“灿儿,你回来了?”
母亲强忍着胸口的闷痛,从咽喉里挤出了一句话。
“母亲,先生说,你要静养,不可多说话。”
看着卧榻上,面目苍白的母亲,徐行端来一碗汤药。
随即用勺子一口又一口的给母亲喂药。
这些,无非是煎过水的药渣子,可毕竟药性还有残留。
徐行的记忆力,异于常人,短短半月,就能记住千余味药材。
这药罐子里的药汤,都是些解暑消火,活血化瘀的上等药材熬煮出来的。
固然无法滋补母亲虚弱的身子,却能够吊着性命,让母亲勉强活着。
“灿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若是为娘的,有个好身体,绝对不会让你受这般苦的。”
“还有,想来要是你爹当年...”
前面的话,徐行都可以一笑置之,可言至于此,徐行却也难免皱眉头了。
“母亲,你又说这些话,儿子照顾母亲,是天经地义的,只是莫要说什么爹不爹的,我徐行生来就没有爹,还管他做什么?”
如果是其他事,徐行对于母亲,都是百依百顺,从无二话,但只是有关于父亲的事,徐行是极其忌讳的。
“唉...”
母亲闻言,却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神情中,满是遗憾和无奈。
喂了药,徐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食盒,里面装的是肉饼。
账房先生施舍给他的,他没舍得吃,带回来给母亲。
“灿儿,你吃吧,这肉饼,为娘的,吃了也是虚不受补。”
母亲这般说道,徐行倒是当做没听见一样,回道。
“母亲,我去河边冲个澡,马上回来。”
见徐行这般,母亲也深知其意,欣慰一笑,开始慢慢的吃着肉饼。
燥热的夏夜里,堆满堂屋的冰桶,排解着热息,也排解着内心的烦闷。
肉饼,水。
昔日的徐家千金大小姐,如今也只是个落魄村野的苦命人。
皓月之下,徐行头顶着瀑布,感受着极致的凉爽,仿佛周遭还未散去的热息,与他毫无关系。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六月火风,只是一个人为的闹剧。
而他本人,则是结束这场闹剧的最佳人选。
“杨馆主说得对,我正值少年,理应做个习武之人,可毕竟家中有母亲要奉养,若是习武,必然要从药房的工作时间,和照顾母亲的时间里扣除。”
“习武当勤,似精武堂里那些武人,夏练三九,冬练三伏,方才有一身铜皮铁骨。”
徐行心里思量着,果然还是不要动习武的心思了。
这毕竟不是一个穷人能够涉及的领域。
想来自己拉了七年的木板车,也就是给精武堂里的武者,送了七年的丹药。
纵然如此,也要不少因为急功近利,练废了的武者。
可是,自己白天的时候,毕竟应允了宁宁,要为他的习武生涯,做一个铺垫引路人。
“臭流氓!死变态!”
“滚远点!”
还未等思量完毕,徐行就被一个水球,重重的砸在了脑门上。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抬头一看。
却是见到瀑布流中,一位少女,正在单脚踏着石头,仿佛是在修炼某种平衡身体的功法。
这或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问题就出在,这位少女此时的状态,是一丝不挂的。
为了刺激体表皮肤收紧,必须在夜间,让冰凉的瀑布溪流,直击身体,以便于功法的修炼。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徐行慌了神,略微有些语无伦次。
但那少女,哪里管他有没有看见,这荒山野岭的,闭目养神修炼武功,结果一睁眼,看到一个同样也是一丝不挂的猥琐男人。
这换成是谁,都会骤然暴躁的。
“你这个偷窥狂,采花贼!”
话音刚落,那少女便是朝着徐行,又连续施放了好几个水球。
徐行本就是处在下风,被瀑布冲的难以睁眼,这下吃了好几个水球,只觉得面目生疼。
仿佛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个巴掌一般。
见势不妙,只得逃窜。
此时的徐行,就好像是一只光着屁股的癞蛤蟆,用极其笨拙的狗刨式,从瀑布下,游到了岸上。
连忙拿起裤衩子一套,根本顾不得什么鞋不鞋,袜不袜。
一溜烟的躲到树丛里了。
“离谱,离了大谱。”
徐行不敢发出声音,只敢在心里抱怨。
“我一年四季,不分春夏秋冬,都来这里冲澡,从来都是避开白天,只在入夜后才到,今天是怎么了,碰见女鬼了?”
心跳加快的徐行,小心翼翼的喘着粗气,生怕被发现,短时间内却又无法平稳呼吸。
转身一看,那少女早已不见踪影,这才有些许放宽心。
“哎呦,哎呦。”
“吓死我了,刚刚该不会是水流太急,惊到神,出现幻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