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地步,在蠢的人也知道朱载坖在做什么,他默默地去做那些不应该他去的做事。
不对,这些事情是他应该做的。
他是老朱家的种,该。
“去吧。”
嘉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朱寿瑛跟朱载坖的心都猛地跳动了起来,他们并非蠢货,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平西侯有些本事,虽说年轻了些,可真要做事,还得靠年轻人。载坖,你既然跟随平西侯,拜他为师,就要好好跟他学着,你若是真的想要从军,就接手京营吧。”
朱载坖吃了一惊,猛地抬头后是摇头:“父皇说笑了,儿臣如今便是连百人都管教不好,更何谈整个京营。等日后儿臣本事足了,自然会向父亲要来一支军队,纵然不能出塞作战,也能在关内练出一支能打仗的强军,护卫我大明。”
他看的真切,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根本经受不足折腾。
自己还有的学。
“行。”
嘉靖愣愣的看向自己儿子,一时间有些失神。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拒绝权利,将到手的权利推出去。
放在以前,他是不信的。但这一次,他信了。
他看着眼前的儿子,一股暖流涌动,心中蓦地有了想要将自己另外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也丢给陆子吟的想法。
陆子
吟是天外奇人,能够改变大明,自然能够改变自己的孩子。
但在短暂的沉吟后,他还是放弃。大明人才很多,自己不能将一切都交给陆子吟去做。
哪怕他真的有才,那也不行。权利必须制衡,不能交到一个人手中。
朱寿瑛肉眼可见的自己父皇再度变成了不问世事的清冷,漠然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她自然知道自己父皇从一个父亲变成了皇帝,这一身份转变,自然再无温情。
“父皇,儿臣告退。”
她开口,开口之后朱载坖也学着开口。
两人一起离开的时候,玉熙宫中的气氛再度压抑起来。
还是朱载坖年轻一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问道:“阿姐,父皇答应了为什么你还不是很开心?”
朱寿瑛岔开话题:“此番前往朝鲜国,不出意外还会有文官武勋陪同。文官是谁我不知道,但勋贵的应该是魏国公。你先去好好休息,应该要出发了。”
她心中盘算,想到陆子吟在京师呆了小半个月,便叹了口气。明明辽东更紧要一些,自己父皇却要将陆子吟从辽东调遣回来,负责几个芝麻绿豆大的使团。
这简直是本末倒置。
若是自己,肯定不会这样做。
可这大明轮不到自己做主。
朱寿瑛叹了口气,目
送弟弟离开。
......
玉熙宫中的变故很快便让京师沸腾,一时间裕王殿下要巡抚辽东朝鲜国的消息,让大明议论纷纷。
其中不少官员都对此颇为赞同,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反对的是陆子吟开海上面的举措,而非是真正反对陆子吟的所有改革,以及战果。
朝鲜国现在十之五六的官员都是大明派遣,那些朝鲜贵族还乐意为之。没办法,过去的官员要么死了,要么被抓走了,剩下的朝鲜官员恨不得逃到大明去避难。
现在被大明平级调动到大明腹地担任县令,或是别的官职。这让他们高兴的搬家,带着家人开始愉快的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他们虽然直接有了大明户籍,但真正治民还需要在大明学会大明官话,在京师培训之后才行。
即便如此,他们也看到了胡萝卜,自然愿意加入大明。
他们的家眷也需要熟练掌控大明官话才能加入大明,但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家人掌握后,可以不花钱就加入大明。
他们的子嗣也能够在各地学校就读,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现在大明要让皇子,可能成为太子的人巡抚朝鲜国辽东,文官都很高兴。至少看起来,朱载坖是仁慈爱民的人。
哪怕跟陆子吟学坏了,
也不会胡乱杀人,会恪守底线。
这就行了。
文官都习惯了,嘉靖不好糊弄,严嵩不好糊弄,陆子吟也不好糊弄。
再来一个皇子不好糊弄,那就干脆不糊弄了,继续老老实实过日子。
大多数文官想限制皇权的同时,进行改革。人人都知道该改革,可真正敢做的人却不多。
现在陆子吟举起大旗,一旦裕王殿下继承大统,自然会推行改革。
打不过,就加入!
此时此刻,陆子吟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看着对面坐着的徐阶,苦笑道:“旁人找我说此事,我理都不理他们。可要是徐阁老的话,该给的面子我是要给的。”
徐阶端起茶杯,浅尝即止:“侯爷说笑了,这大明都是您一个人撑着的,我这老匹夫冒昧来访,已经不合适了。只是下面议论纷纷,我也压力极大。”
“侯爷也知道,老朽对开海与否,并不关注。甚至开海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
陆子吟淡淡一笑,这徐阶看似推心置腹,实则心中有千般念头。其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在开海上面,勉强算是可疑盟友。
不开海对徐阶眼下自然有好处,可开海对他的好处也极大。
尤其是严嵩吃瘪之后,文官们迫切一个人站出来,带着他们在开海上面,
尽可能的跟陆子吟达成协议。
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把大把的银子落入其他人手中。
看到其他人赚钱,那简直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何况许多囤积货物的商人,的确是在亏钱状态当中。
只不过他们亏得不多,一旦手中的货物出售,就能赚回来。
“徐阁老到来,我本应该答应。”陆子吟沉吟,笑眯眯的道:“可容易得来的东西,谁会珍惜?去岁我去了西北,是基于什么,阁老很清楚。”
“我要一个交代,在我从草原回来之后。”
徐阶苦笑一声:“侯爷这一走,只留给他们一个念想,他们倒也闹不起来。只是侯爷下一次会敲定一切?”
他明知故问,就算陆子吟拖延时间,不肯给他们答案,也要有一个限度。
一天两天是限度,一年两年也是限度。
他要的是限度,一个准确答案。
“我看到诚意,自然会筹划开海。”
陆子吟微微笑:“此事跟阁老关系不大,阁老的情我承了,往后全看他们怎么做的。要是他们让我不爽,另说。”
“自然。”
两只老狐狸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江南士绅必须大出血,必须妥协,不然到了秋天还敲定不了海贸,就得等嘉靖三十年的春天了。
他们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