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国书。”
回到府邸，朱载坖将国书递了过去，忍不住问：“他们要的东西好多，我大明什么该答应，什么不该答应？”
陆子吟道：“除了贸易跟朝贡之外，其他不用搭理。”
什么法律，什么租借，都是笑话。
大明一块土地都不能少好不好！
大明是列强，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国家，大明不上门要一个租界就算是好是，居然有人敢问大明要土地。
“学生也觉得应该如此，我大明乃是泱泱大国，是中央之国，他区区蛮夷，不应该......”
“错了。”陆子吟打断朱载坖还未说完的话，道：“他们不是蛮夷，他们只是被宗教禁锢了一千多年。他们的文化来源于西方大秦。”
此刻很少有人知道罗马，倒是西方大秦的称呼一直都在。
“他们能够跨越上万里路，漂洋过海来到大明，其中艰险不言而喻。这样的国家，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扶摇直上九万里。大明是天朝上国，被鞑靼人不断欺负，边防崩溃的大明。”
朱载坖沉默了一阵，半晌才道：“老师，我本以为大明一直都是现在这样。”
他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便有陆子吟治民一县，到随后海
贸，西北贸易。
从大同打到陕西行都司，再到草原辽东。
大明似乎一直都是天下无敌。
十年不到，大明变成另外一幅模样，他看着，习以为常。
“一个人会变好，也会变坏。大明是无数人构成的，他会变好，也会变坏。究竟是变好还是变化，人会有抉择，大明也会有抉择。裕王爷身为大明宗室，未来皇位继承人跟之一，你的认知很重要。”
陆子吟耐心解释，头一次说到性格：“大明很大，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冒险精神。这玩意儿看似虚无缥毛，却是人心底最渴望的东西。”
“现在衣食不愁的人所拥有的冒险精神是娱乐，吃不上饭的人拥有的冒险精神，是求生。”
“鞑靼人求生，他们南下。辽东军户捍卫自己的利益，他们暴乱。葡萄牙人求生，他们大航海。”
“你求生的话，你会做什么？不用急着回答我，我要的不是一个答案，你可以好好考虑，想明白了再跟我讲。”
陆子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等朱载坖做出决定，便翻看起国书。
国书很简单，里面全都是措辞华丽的空话，除了对大明的敬仰，以及希望达成长久合作，外贸，甚至外交联系之外，没什
么特殊的地方。
这也是两个国家最初的试探，都想要通过信息差，获得更多的好处。
商人逐利，国家也是如此。
大明多少还要一点脸面，穷疯了的冒险家门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正如朱载坖所见，除了贸易外交之外的东西，都不值得进行商谈。什么土地界限划分。阳光能够照耀的地方，那就是大明的土地。
如今还是西班牙统治世界的时期，他们掌控部分欧洲，以及新大陆。大明则是在遥远的东方雄踞一方，拔剑四顾心茫然。
每当中原王朝强势的时候，周边的小国家，草原民族都会异常恭顺。
听话的不得了。
大明都不需要主动出击，征讨四方，四方便臣服大明。
也许是认可了陆子吟身为老师的身份，朱载坖没有说话的时候真的在认真思考，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自己怎么样才能保证大明的利益。
大明真正需要什么。
陆子吟没那么多想法，他随手勾勾画画，在摊开一张白纸，开始些奏章。
朝廷公文无数，都是按照一定规矩写的。陆子吟将自己所见所闻，以及看法说出之后，再将国书放在一起，就等着司礼监，以及内阁的回复。
就在昨天
，杨金水送来的东西就包括礼部右侍郎的任命。这是虚职，不需要去就任，但要负责起跟鞑靼人，以及其他国家使团的谈判。
毕竟大明礼部看似负责外交，礼仪这一块事务。实际上，大明只有礼仪，没有外交。
朝贡国都是两百年前就定下名分的，不需要任何变更，按照规矩交流就行。
一成不变的礼部让嘉靖头疼，偏偏大明又没有足够多的外交人才。
“侯爷，徐阁老来了。”
“侯爷，严阁老来了。”
“侯爷，李公公来了。”
整整一天，陆子吟都在充当一个工具人。人人都知道大明离不开自己，人人也都在以自己为马前卒，从中渔利。
他不断谈及对葡萄牙人，草原的态度。在不断试探当中，各方反应大不一样。
司礼监要的是依附皇权，要的是更多的税赋。大明有钱了，就等于司礼监有钱了。只要大明不出现崇祯那样的傻X，司礼监就是对抗文官的最佳手段。
徐阶是冲着开海来的，朝堂议论纷纷，就因为陆子吟送上来的奏章上要允许大明之外的船只在大明港口停靠，海贸。
这让江浙士绅脸颊火辣辣的疼。
大明海军保护别的国家的船只，不保护大明！
大明海禁，其他国家的船只能来贸易！
这是几个意思？
他们无能狂怒，都被陆子吟甩了一个大耳刮子。偏偏他们大多数人都不能说话，在这件事情上面表态。
徐阶就是支持海禁的人。
严嵩则是代表手下人来商讨尽快解除海禁，他手下的人先一步在海贸当中占据不小的利益，不是徐阶那种现在才插手海贸，根本不在乎迟开一年两年的人。
他们态度截然不同，让陆子吟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也畅快了几分。
自己可不是他们的“工具人”。
傍晚的时候，朱载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申时行来了，他笑呵呵的道：“裕王爷，老师，今日六部都炸了。不知道多少官员都在议论开海一事。”
“师兄，他们怎么说？”陆子吟还未开口，一天没出门的朱载坖就心痒痒的，想知道六部在谈论什么了。
“他们都在说侯爷丧权辱国，都在说大明应该开海。他们群情激愤，就像是老师做错什么事情一样。”
陆子吟漫不经心的道：“他们急了。”
“研墨。”
他骤的开口，继续上书。
这就急了？
“您是要？”申时行研墨，看到陆子吟写的东西，也乐了。
这是火上浇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