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陆子吟对他们没什么特殊对待,和煦之外,是冰冷:“你们从江浙赶来,准备迁移多少百姓?”
他明知故问,这一数目早就上报上来,他关注,也不关注。
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大明官府会给予一定的路费,雇用一些“不存在”的海船,让他们帮忙运输百姓。
这些商船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纷纷不要钱,只想洗白身份。
出现在官方列表,日后只等开海贸,就能直接出海。
现在运输百姓,是投名状。
“第一批三万,拢共十万户,约莫四十万人。”
一个账房先生似的人开口,他面色平静,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四十万,不多。”
陆子吟皱皱眉头,人多地少的江浙迁移四十万人口看似不少,其实只是一个县的人口。
并不能改善多少土地兼并的现状。
留在江浙的百姓大多也没土地,只能给人家做佃户。
辽东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偏远之地,去年还在打仗。
没几个人愿意跋山涉水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讨生活。
江浙给人做佃户,做工,勉强能吃饱肚子。
“再迁移四十万再来找我。”
陆子吟白纸上作图,想的东西不多不少,当下
他只想要让辽东变成大明的粮仓,以此保证大明就算是遇到小冰河时代,还有备用粮仓可以赈济灾民,不至于被天灾压垮。
“侯爷,未免太多了吧。”一个士绅小声嘀咕,他声音不大,恰好陆子吟听到了。
“多?那就拢共一百万。在插嘴,一百万户。汝贞,送客。”
“下官遵命。”
一时间,士绅全都傻眼。
他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立马被按在地上摩擦。
一百万人,吃喝拉撒明显是大明不准备给钱的。
说不准,今年一年,自己都要忙于迁移百姓。
不积极还不行。
“行了,都愣着干嘛?”
胡宗宪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冷冰冰的道:“侯爷都走了,你们还准备说点什么?”
为首的商贾苦着一张脸,哀求道:“胡大人,您在江浙数年,这一次您得救救我们啊。这江浙哪有那么多人口......”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负责接手,若是登记造册的人数不足,你们自己掂量掂量。侯爷不是你们能左右的,更不是你们能够抱怨的。这事儿就算是徐阁老也没话说,还是说你们又准备找家长?”
他冷笑一声,对他们始终拿徐阁老徐阶出来说事儿颇为不满。这里是辽东,不是
徐阶在的京师,更不是兵部。
他算什么,有什么资格管理辽东?
更别说朝堂上面那些南方出身的官员,他们真要有本事早就来辽东刷女真人,建功立业。
“大人您说笑了,小的们也是没办法,您也知道这两年江浙是什么情况......”
“又如何?”胡宗宪打断他们的抱怨,冷冰冰的反问。
那些士绅被堵住,一句话说不出来。
“江浙糜烂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侯爷所做的事情不是为了当下,而是长久的未来。你们偏偏要想方设法阻止,现在眼看倭寇肆虐,西北草原贸易繁盛,便觉得自己吃亏了,想要在侯爷这里找补。”
“你是谁?”
他发出灵魂质问,这样的话别人说来跟他说出来是两码事情。
他是陆子吟的亲信,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单论身份,胡宗宪现在官职不高,但已经是未来的知府,只差朝廷送来印玺,正式的公函,就可以上任。
他不怒自威,让一众士绅脸色巨变。
他们终归是没能科举的人,在胡宗宪这样的学霸面前就是弟弟。
“是我等冒犯了大人。”
老者再度开口,他毕恭毕敬,实在不敢继续招惹这些家伙。
别的官员说话是一样的,陆子吟手下
的人说话却是另外一副样子,丫的没有一个是好惹的,都是王八蛋。
他们赤裸裸的打自己的脸,自己还得把另外一边脸凑上去打。
妈的!
在心中骂了之后,士绅们还得听话。
回到驿站,他们聚在一个房间里面,几个头头脑脑相对无言。此行又什么都没达成,陆子吟一如既往地强硬,在这种时候不愿意让步。
这让他们很沮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赚钱的路子被其他人占据,自己江浙士绅,就连徽商都不如,连汤都喝不上。
“诸位,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不管是跟平西侯合作,还是消极抵抗,都得拿出一个章程来。”老者看似问询,心中却是早有腹案,若是能够无视陆子吟的话,他们早就无视了。
偏偏当下大明,最不能忽视的人就是平西侯陆子吟。
“消极抵抗?怎么抵抗?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咱们什么都没有?您又不是没见着在天津卫跟盖州港口的战舰,那些战舰不知道比倭寇强了多少。依我看,只要开海,剿倭寇一开始,我大明海域再无敌人。”
“管他是倭寇,还是红毛鬼,都不值一提。他们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大明疆土上面胡乱叫嚣。”
“依我看,还得让朝廷立法,让
那些红毛鬼没办法在咱们大明买东西,得咱们卖给他们的他们才能买。”
他言之凿凿,说的都是心里话。不能垄断,那就退求其次,将上供倭寇,海军的份子钱交到大明手上。只要平西侯能够说服朝廷,保证他们的垄断经营,对外贸易的特权,便是大好事。
更别说海商是实力为尊,大明有了一支强大海军,他们这些生意人在海外做生意也能顺畅一些,管他是谁,只要不服,直接砍了便是。
有大明做后盾,他们无所畏惧。
“再说了,辽东现在开发,不单单是要移民,还要各项物资。咱们只要乖乖运输百姓,顺便卖一些货物,哪怕只有海贸的一两成,只要能把份额占着,每年都是这么多,十年八年,获利未必比海贸小。”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他们各自算过账,还曾经想过请文徵明来做说客。可惜不成,一来距离太远,二来文徵明的身子骨经不起太折腾。
人家年纪大了,多年在江南之地,坐船北上,天知道能不能活着南下。
“我看他徽商,晋商,陕商都是听命行事,乖乖听话什么都有了,咱们就不能好好跟平西侯合作一番?哪怕摇尾乞怜,获得一些份额,赚了钱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