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流逝,辽东温度一日比一日高,城外的雪一点点融化。
漫长的官道上面,一个个原本临时的居住点,已经变成了小镇。一顶顶帐篷变成木屋子,这些本是过路的百姓临时歇脚的地方,现在却成是人声鼎沸。
无数百姓北上,为了一口吃的,拖家带口。现在春耕在即,他们牵着耕牛,在官员的领导下修缮水渠。
一片祥和当中,唯一的不和谐便是偶尔在草堆,林子里面,会发现一具尸体。
去年大战到现在还未结束。王杲消失不见,朝着奴儿干都司奔去。
那是后世的兴安岭里面,再往北就是库页岛,就是西伯利亚。
那破地方地广人稀,陆子吟一时间也没有好的办法追捕。
不幸当中的万幸,辽东大体是平定了,女真各部纷纷臣服,释放包衣,将自己纳入大明的羁縻统治当中。
除了建州,建州女真直接被除名,新建吉林府,直接改土归流,变成大明直辖的土地。
建州女真当中投效大明的被迁移到了其他地方,未来数年,会有十万百姓迁移到吉林府,在此地繁衍生息。
美中不足的是,朝鲜国王消失不见,大明只能在朝鲜人的请求下,暂时管理朝鲜。
将原本的道变成府,调遣
了一些文官协助治理朝鲜,又将一些倒向大明的朝鲜人提拔到了大明腹地做官。
甭管是那个时代,读书的目的都是改变自己的生活,当官跟做生意,儒家子弟都会选择当官。在大明当官跟朝鲜当官对这些朝鲜人来说并无差别。
他们宁愿在大明当官。
至少大明没有出现某党专权,官位也更多一些。
不至于没有背景,关系,一辈子都别想往上爬一步。
大明是有才干的人就能往上爬,虽有宦官,但没有外戚啊!
数骑奔来,并未影响正在春耕的百姓,他们忙碌,竭尽可能的耕种更多的土地。
春天来得快,去的也快,到了夏天,还未春耕结束的话,嘉靖二十九年,都会被荒废。
“他们倒是其乐融融。”
陆子吟没敢去太远的地方,仅仅是在沈阳附近观察民情。
“管他是什么身份,现在都一样,都是大明预备的百姓。只要熟练掌握大明官话,他们花上一笔钱,就是大明百姓了。”
陆子吟身侧,胡宗宪陪同。
辽东并非是广义的后世东三省,辖地只有三四个府,大片土地现在都是人迹罕至,不说是无人区,却也不属于大明直接管辖。
真正值得经营的也就后世的大连以及沈阳,现在外
加一个吉林府,三个地方值得经营。
其他地方还需要更长远的开发。
胡宗宪将南方的事情料理完毕之后,便赶赴沈阳,重复自己在盖州卫等地做过的事情。
不,不应该叫盖州卫。现在盖州等地已经改为县,归属于辽东总督直辖。
朝廷巴不得陆子吟尽快改革,多出来一个县,多一个县令,配套的官员也能安置不少。多出来一个府,一个行省,能够安置的官员更多。
文官之所以能够跟皇权对抗,靠的就是他们在地方上的权利,没有文官,皇权就成为一个笑话。
崇祯时期,他能撤掉任何一个首辅,但他改变不了任何大明现状。
因为他要对抗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群体。群体在利益受损的时候,会疯狂反抗。
光绪因为一个鸡蛋五十两银子太贵的时候,他的老师翁同酥根本不敢告诉光绪,鸡蛋到底多少钱一个。
文官们不用自己上马改革,对陆子吟的主动性,却是十分满意。
双方虽然在某些细节上面有冲突,但在对付勋贵,军户上面,却是利益一致。
他们不看,也不在乎陆子吟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只看陆子吟做了什么。
以严嵩为首的帝党在乎钱,以徐阶为首的文官,在乎的却
是权利。去年到现在,大明增加的府县,超过二十,安置的不仅仅是二十低级文官,还有配套的行政体系。
现在再来一个辽东,一个草原,这让他们愈发支持陆子吟的改革。
甚至大明朝堂当中的风向也发生变化,文官对朝鲜国的变故也表示关切,认为可以派遣一些官员协助朝鲜国的战后重建,暂且担任地方官。
大明的犬儒赫然变成大儒,恨不得现在就横扫四方,自己也好外放当个知府,或是在往上爬一点。
“侯爷,单单是沈阳附近,便有上百万亩良田,这些土地清算出来,今岁辽东赋税,还能盖过大明各地。”
他本以为大明江浙富庶,现在看来,江浙比不过西北,更比不过辽东。
至少在朝廷看来是这样的。
朝廷只看结果,江浙这样的赋税重地收不上来税收,反倒是平西侯治下的土地,哪怕一县之地,能够缴纳为数不少的赋税。
这是本事。
敢得罪人,敢做事,这就是天大的本事。
胡宗宪不知道别人敢不敢得罪权贵,但他知道自己是不敢贸然与之为敌的。
不,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得罪太多人,在大明就会寸步难行。
平西侯是例外,他此刻做的事情,是旁的官员一辈
子都不会做的。
人人都知道大明现在需要变革,可如何变革,谁去做事,却是没人能站得出来。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人去做。
“钱越多越好,不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大明赋税都是靠商税增加。”陆子吟淡淡点评,大明依靠农业税,人头税,苛捐杂税并不能持久。
想要长治久安,还得加强内部贸易,让商税增加。农业尽可能的维持百姓生存,要做的事减税,而不是加税。
“我虽然没魄力上书朝廷,减免农业税,可免除苛捐杂税却是没问题的。”陆子吟笑呵呵的话,确实让胡宗宪吃了一惊。
他顿时结巴起来:“侯爷,您在陕西行都司,辽东执行这些倒是没问题。可对我大明两京一十四省来说,苛捐杂税就是一些地方官维持生计的手段,最开始是迫不得已,现在倒是成了惯例。要是侯爷您上书的话,只怕会有许多人归罪在您的身上。”
陆子吟哑然失笑:“归罪?我做错什么了吗?”
胡宗宪一怔,这才想起平西侯没做错什么,老脸一红道:“侯爷,是下官想太多,您做的没错。”
“那你敢不敢跟我一起上书朝廷?”
“下官人微言轻,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为,愿意与侯爷一道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