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的想法陆子吟不得不在乎,就像是玉熙宫的嘉靖皇帝听到了自己儿子汇报后的辽东情况,以及陆子吟在会议上面的所言。
他紧咬牙关,将愤怒藏在心中。
于情于理,这并非是错,但做这件事情的人并非是自己,而是陆子吟。
这就是问题所在。
有些事情皇帝来做理所应当,但让臣子去做,那就是大问题。
偏偏朱寿瑛禀告的时候,每一句话都偏向于陆子吟,似乎他是大明的救星一样。这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楚陆子吟究竟是来拯救大明的,拯救自己的,还是居心叵测之徒。
当下唯一的好消息是陆子吟想要放弃陕西行都司以及陕西两个总督的身份,而是想要前往辽东充当总督。
放在寻常时候,这是肩负重任,但也是失去权利。
辽东人口经过此战还剩多少?顶了天也就与一个陕西行都司相差不大,还是一个被打烂了的陕西行都司。
更重要的陕西行都司的新军以及陕西的新军,都是隶属于这两个行政单位,而非是陆子吟。
自己只需要派出一个大臣,就能接手这两个省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更多的税赋。至少未来几年,税赋会不由太大的波动,
纵然不会上涨,也不会下降的太迅猛。
贪污的人不会明目张胆的捞银子。
不像盐税一样,非得自己派人去了,他们才肯老老实实的把银子送上来。
他深恨。
“吾儿,你此番跟平西侯出关,所见所闻,辽东真的可以变成一个堪比陕西行都司,陕西的富庶之地?”他深思许久,一直到儿女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的时候,他才抬头望去。
四目相对,朱寿瑛不怕自己老爹,朱载坖却是不敢跟自己父皇对视。
“回禀父皇,儿臣所见并非是民生凋零,而是无数良田荒芜,无人种地。”他实实在在的回答,辽东的情况如何,嘉靖心中不算有数,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懂。
他深知大明很大,虽然怀疑,但也不会太过怀疑自己儿子说的话。让他不满的是,陆子吟那小子蛊惑了自己女儿,现在又要蛊惑自己的儿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毕竟陆子吟不是自己儿子,不能打死。
今时今日,陆子吟已经是大明无法忽视的一个人,他的重要性,不亚于文官。
至少陆子吟不会问自己要钱,更不会贪污自己的钱。
“父皇,只要迁移二百万人
到辽东,便是二百万户,单单是人头税便是二百万两银子,算上田赋,每岁至少千万两银子。”
朱寿瑛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她直说数据,只相信数据:“辽东一地至少有田千万亩,其中要么是牧田,要么是农田。鼓励百姓开荒,这一数目至少能够增加到二三千万亩。”
“父皇何不就让平西侯平定东方,再造一个辽东!”
“不妥。”嘉靖深吸一口气,被画饼惊到了。他不得不思考自己在其中能够获利多少。
他心动了,但比心动更重要的是,这有利可图。
“百姓从何而来,迁移百姓的花费如何计算?”他问。
朱寿瑛不需要陆子吟就能回答:“父皇,百姓可以招募各地流民,无土地的佃户,只要父皇许诺他们迁移所费朝廷或是父皇垫付,到了辽东每家每户都可以租赁百亩土地,日后偿还迁移,以及租地费用。甚至这些土地,只要百姓想要,他们可以交钱购买。”
“不是发放的话,百姓未必肯背井离乡。”嘉靖有些迟疑,历朝历代开拓的时候,土地从来都是免费发放,而非直接分配。
“父皇有所不知,辽东土地肥沃,此战后不少老卒都想要迁移到辽
东。加上此战的战俘,京营裁撤的老卒,他们大多愿意前往辽东种地。”
“我大明百姓,最爱的并非是纺织,挖矿,在码头上讨生活。而是农耕,他们想要种地,只有土地能够让他们踏实。”
朱寿瑛看向自己的小弟,朱载坖难得沉着了一回。开口便语出惊人,让朱寿瑛跟嘉靖不得不看向这个小个子。
“儿臣懂的不多,却也知道我大明根基在百姓,土地以及军队上面。父皇忌惮平西侯,侯爷也知道进退。陕西行都司的新军,陕西新军他愿意还给父皇。父皇可以趁势追击,将榆林,宁夏等地改革,一年节省数十万两银子不说,还能将这两支强军收拢麾下。”
他语速不快不慢,却是语出惊人。朱寿瑛尚且不敢直接戳开问题,将问题表露出来。
但朱载坖就是敢,他还是少年,敬畏自己父皇,远胜于恐惧。
“那你以为这西北谁去总督?”
嘉靖深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心中忽的有了一个念头。
“儿臣并不知道朝堂大臣谁更贤良,更不想推荐谁去,儿臣只是说出心中所想。我大明西北未必还需要一个总督,布政司能够按部就班的运行,迁移百姓到边塞之地,
便大有可为。儿臣只请父皇下令让平西侯作为儿子老师。”
他深深一弓,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不忌惮陆子吟,反而觉得陆子吟知道的东西很多,随口一言就能让自己深醒其中,许久之后才明悟过来。
这样的老师,比紫禁城当中的废物儒生,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此事再说。朕要你坐镇山海关,就好好坐镇。日后辽东之战,你也跟随平西侯好了,跟那些勋贵在一起学习一下什么叫打仗。”
“治国不是过家家,不是你知道了便知道的事情。这朝堂上面,许多东西,你都不懂。不要轻信那些人,不然你迟早要吃亏。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能要什么。”
嘉靖看看儿子,再看看女儿,见他门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便不再说话。
他对女儿熟悉,对儿子陌生。
“儿臣领命。”朱载坖松了口气,拜了一拜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得到了满意答案之后,他心中再无疑虑。管他日后如何,只要能够跟着陆子吟,没有师徒名分又如何?
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他相信这一个口子开了,日后许多事情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但下一息,朱寿瑛说的话,让他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