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军营边上的酒肆当中,几个商贾聚在一起,却是无比亢奋。
他们并无什么名气,多是南直隶商贾。后世他们被称作为徽商,名气虽然没有晋商大,却也不可小瞧。
大明一朝,他们也是靠着盐引发家致富,在漫长岁月当中,靠着运河,有钱,完善了淮扬菜。
后世淮扬指的是江苏,但此刻江苏安徽都在南直隶治下,徽商指的是他们整个群体,而非是单纯的安徽商贾。
他们聚在一起,倒不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多好。而是京师天南海北的商人不知凡几,几个同样是南方来的,不需要商量就会抱团。
“北方商贸一事平西侯做的很扎实,百万牲口入大明,即便是我们也想要从中渔利,更别说其他人。开海,我看这海迟早要开。”
“关我屁事,老子现在只要把牛羊生意做好,开不开海也能家财万贯。平西侯是我大明总督,又是陛下身前的红人,跟这样的人做生意,我心里面有谱。”
“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给钱就能赚钱。我准备去山海关,走海运。”
“依我看,咱们得抓紧时间抱住平西侯的大腿,平西侯在南直隶当县令的时候,许多商人跟他一起合作,现在已经家财万贯
,手中小说百万两银子是拿得出来的。”
“区区数年,他们财富翻倍。”
几个人互相商量,来回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但这一次,他们都感受到了来自于草原的巨大魅力。
谁都想要赚钱,想要一个稳定的贸易基地。
以前是草原占据上风,现在局势突变,一个平西侯破了鞑靼人,他们也能在草原上分餐,共享草原。
这是他们往常想都不敢想的场景。
啥时候大明就能翻身把歌唱,铁骑横扫草原?成群的牛羊被送往中原?
不是过去,是现在!
是平西侯手下的大明新军横扫草原,是平西侯坐镇边塞,专治各种不服。
“若是平西侯真要开海又如何是好?”一个商贾忍不住问。
这是利益有关的大事儿,不是小问题。
“能赚钱就行。”
“那一起拜见平西侯,说清楚咱们徽商的心思,免得来日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定了心思,几个商贾连同五湖四海的同僚从各地来,眼下却是冲着同一个目标去的。
军营当中,家财过五百万的大商人都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他们大多出自名门,跟平西侯往日便有交道,现在聚在一起,谈的不是商贾之事,而是草原。
年约四十的段虎,出生在宁波,是江浙士绅的一员,也是海商,更是商贾们推举的代表。
他与其他人不一样,此刻脸上并无太多笑容,反而疑虑重重:“侯爷,我大明西北现在局势稳定,东南何时才能定下来?”
“东南区区倭寇数目不大,仗着战舰优势横行沿海,今岁不知道多少商船被劫掠一空。”
他在心里面藏着野心,脸上尽是忧虑。国家大事本就没有商人插嘴的份儿,哪怕其中主使人是陆子吟也是如此。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在官员面前,根本不够看。
尤其是陆子吟这样的重臣。
他不想抵抗强权,他想要借此机会抱住陆子吟的大腿,推动改革。
开海损害的是部分海商的利益,而非全部海商。一旦海商格局发生变化,带来的好处绝对比此番贸易更多。
一想到自己可以参与重新制定规矩,规范海贸,他就热血沸腾。
做生意,比垄断更赚钱的是制定规则。
他想让陆子吟制定规则,自己吃口肉,而非连汤都喝不上。
甚至,他觉得倭寇当中肯定有平西侯的人,甚至劫掠商船的就是有大明海军。
若非如此,倭寇也不会在短短半年内,多次劫掠商船,一点
信誉也不讲。
不过,倭寇不能谈,但大明平西侯的信誉人人都知道,他或许能谈。
尤其是护航一事三五日便传到了南京,他们便不顾一切的往北赶,总算在夏言三请三辞致仕后抵达京师。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让他们目不暇接,愈发感觉朝堂上的水太凉,不是自己能碰的。
陆子吟哪里知道眼前人心中百转千回的念头,他漫不经心的道:“国事并非我所能及,如今坐镇西北,想要西北太平还需要数年时间。数年之后,陛下内阁需要我陆子吟做什么,我陆子吟就做什么。”
“唯独开海一事不要再提。我大明派遣精兵强将负责此事,你们难道觉得开海开不成功?”
陆子吟明知故问,在场的商贾却是心如明镜,还是段虎最先开口:“侯爷有所不知,我大明东南开海之人都是色厉胆薄之人,并无才干,更无勇气。若是叫他们开海,十年八年也开不成。”
“那就完了,倭寇再肆虐个十年八年,倒霉的又不是我陆子吟。本伯已经尽力了。”
低调低调点,陆子吟心中鄙夷。之前觉得自己不行,现在幽囚着自己去开海。
前倨后恭,这些王八蛋不愧是大明官员的走狗,话术跟官员相差无几
。
需要自己的时候叫小甜甜,不需要就是牛夫人?
呸,你算什么东西?你请老子去,老子都不爱去。
有了西北作为基地,能够笼络的商人官员是之前的数倍。
区区一个东南,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侯爷莫要说笑了,天下人都知道侯爷甚爱百姓。小人也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恨不得侯爷现在去担任浙直总督,将东南沿海的贪官污吏肃清一空。我大明,现在全赖侯爷,才有今日太平。”
做生意的人经历了太平,才知道不太平的难。
鞑靼人都能被眼前身穿银甲,披战袍,戴红缨的平西侯驯服,区区倭寇,更是不在话下。
必须,必须想办法让陆子吟担任浙直总督,不然大明东南倭乱,无法缓解。
“小人愿意回江浙,南直隶,寻求盟友,上书朝廷,请侯爷出任浙直总督!”
“浙直总督?”
商贾欢呼雀跃的时候,陆子吟却是微微眯眼。
什么时候开始,这江浙南直隶,就他娘的全员内鬼了。
商人跟士绅,现在总算是分家了吗?
他在心中冷笑,鄙夷至极。
他清楚,一部分的利益是建立在另外一部分人身上的。
士绅就是踩在商人头顶上的寄生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