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走了一整日，海瑞也思索了一整日。
他看着庞大的队伍在随时都会被吞没的沙漠当中，穿越到了草地，看着四下绿油油的牧草，不免想要放声高歌一曲。
队伍停歇，他仍旧骑在马背上，看着草原上。
“海大人，我家总督请您一叙。”
萧文奎拍马而来，在马背上面冲着海瑞拱拱手，他笑眯眯的，对海瑞没什么抵触。
这陕西行都司的两个文官，一个张四维，一个海瑞，他还是喜欢黑煞神海瑞，而非张四维。
倒不是张四维是什么坏人，而是他不喜欢张四维居高临下的目光。
反倒是将整个凉州卫都搞得鸡犬不宁的海瑞，做事更加公允，待人接物虽然冷漠，却是对谁都如此。
哪怕是总督陆子吟在海瑞面前，海瑞也是据理力争，不管什么都求得是一个公平。
少年人跟中年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少年人还憧憬着成为英雄。
英雄便是公允之极的人。
“请。”
海瑞点头，跟着萧文奎很快便见到了陆子吟一行。
“下官拜见总督。”
照例拱手之后，陆子吟只是笑道：“草原上没那么多规矩，今夜杀牛宰羊，都是从草原部落手中换来的，你是喜欢辣的，还是不辣的？”
“辣？”海瑞有些迟疑，他对辣这一个概念，并不清晰。
陆子吟“哦”了一声，道：“辣是一种植物带来的，叫辣椒。来自于美洲，是葡萄牙人知道我大明最喜欢新奇东西，送来的花卉，其果实辛辣，能调味。”
“那不是跟茱萸相差无几？”海瑞了然，他不知道什么是辣椒，更不知道什么是美洲，但他知道茱萸。
“待会你就知道了。”陆子吟哈哈大笑，请他坐下：“行军一日，你有何感想？”
“回禀总督，无甚感想，这一日行军至少一百多里，却不曾见到多少人烟，除了沙漠，戈壁，便是草原，着实无趣。”
陆子吟淡淡一笑，一边给羊羔涂抹盐巴，一边道：“无趣？这才哪儿到哪儿，未来十日，百日，若是都是草原，只怕你会发疯。这大明境内风景宜人，什么景色你都能看到。这塞外风景你行走千里，也没什么变化，却还要日复一日的走下去，直到到达目的地才行。”
“从此处往西，三四千里，便是李太白出身的碎叶城，海刚峰，你可想去看看？”
海瑞瞠目，他倒是直到李白出身在远方，生长在巴蜀，却没想到碎叶城在大明极西之地，还有数千里之远。
这又是一个大明
的面积！
“末将想去看看。”萧文奎抢先回答，他目光炯炯，是真的想去看看，不只是嘴上说说。
陆子吟嘿嘿笑：“你们武将想去，也得问问文官的意见。不然日后这位海大人断了你的粮道，你想去也去不了。行军打仗，粮食最为要紧，别的东西可以省一些，唯独粮食，省不了。”
海瑞哑然失笑：“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陛下，我大明的文武都要发兵极西之地，别人怎么做，我海瑞不知道。可我海瑞，绝对不会拖人后退！”
他把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这是他的性子，他一贯如此，待人真诚。
“那卫拉特部，我便交给你了。一千五百骑兵听你指挥，我要你降服他们！萧文奎做你副手！”
陆子吟听得大笑，他并无太多兴奋，此刻开口，更多的是将问题抛给海瑞。
大明西北需要人镇守，自己不可能长居西北。
张四维海瑞，他不得不选择海瑞镇守。
理论上张四维比海瑞合适，但现实没有逻辑一说。
“下官领命。”
海瑞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他很郑重的看向陆子吟，随后是萧文奎。
“末将领命。”
萧文奎上前一步，心中只是长叹。
果然武将还是比不过文官，自己
战功赫赫，也比不上海瑞在陆子吟心中的分量。
文武文武，真就那么重要吗？
......
大明军队还未抵达，卫拉特部已经鸡犬不宁。
二三万人的部落看似不大，实则分布在一大片草场上面，各个千户，万户，管理一片。
名义上大家都是卫拉特部的人，实际上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和融洽，甚至是有些人是敌人。
不管是大明还是草原，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只要有不公平，就会有争执，会矛盾。
小小的卫拉特部现在还未分裂，属于实力快速膨胀期。
西部草原远远比不上东部草原繁华，卫拉特部这样在天山到阴山之间放牧的部落，大小小数十个，有人口数十万之多。
看似不少，实则没什么用。
草原上人口若无中原腹地提供粮食，现在已经到了人口承载的上限，无法继续扩张。
位于大明西北的卫拉特部根本没地方扩张，更没有能力跟大明开战。
跨越千里与大明开战，至少要数万兵力，数万兵力就得数十万的后勤。
整个西部草原拢共这些人口，号令不已，不可能支持一个卫拉特部与大明为敌。
与东部草原，中部草原跟大明普遍敌对不同的是，西部草原
上面的卫拉特部以及他的盟友们，跟大明没有任何接触。
他们是被鞑靼人击败的瓦剌人后裔，实力不弱，但在草原上根本说不上话。
俺达在的时候，他们每年准时上缴牛羊。俺达死之后，他们现在又向叶尔羌汗国上缴牛羊。
大明来了，一边贸易，一边将几个跟俺达有关系，与大明为敌的鞑靼人部落清扫干净。
数以千计的明军骑兵呼啸草原，他们战无不胜，数百人便能破数千人。无论是袭扰，还是正面作战，明军无往不利。
时间不长，陕西行都司的新军已经在草原上有了赫赫威名。
比这一支新军名气更大的是这支军队的将军，允文允武的大明总督，平西伯陆子吟。
为了物资，卫拉特部已经有了两种声音，一种是做大明的狗，另外一种则是与大明为敌，跟鞑靼人合作，一步步扩大自己。
双方都有自己的道理，支持者也很多。
无他，跟大明做生意的好处人人都知道。但自古以来，中原人都没办法在草原上站稳跟脚，现在做大明的走狗，大明一旦离开草原，一切就都完了。
这不是利益之争，而是生死。
草原胜者为王，没了大明，单单一个卫拉特部根本不是鞑靼人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