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陕西行都司又来消息了!”
这一日正是日中,夏言在官署里面读着一封奏疏,耳畔伴着脚步声的是疾呼。
他脸色一沉,正要责问,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
陕西行都司?他不知道陕西行都司又有什么好消息,但听着外面人急促的脚步声,他的心思便不再这一封关于某地干旱的奏疏上面。
“慌什么慌,究竟是怎么回事?”
申时行现在就在内阁当差,兼着翰林院的学士,升官不可谓不快。
诚然他都知道自己能够在这个年纪位高权重,靠的并非是自己,而是自己老师。
他却毫不在乎,反而兢兢业业,大事小事上面,都慎之又慎。
只有在收到来自陕西行都司,以及江浙的奏疏他会格外多看一眼,猜想是谁的上书,内容又是什么。
大明西北东南,现在赫然是大明最紧要的地方,聚焦了无数目光。
尤其是这事关自己老师,师兄张居正!
“回禀大人,是陕西行都司总督大人送来的奏章。”来人看到是申时行,知道这小年轻的能量,赶紧毕恭毕敬的将奏疏递上去。
“多谢这位大人前来,我这就将这奏章送给阁老,麻烦你了。”申时行并无倨傲,他笑笑之后,看着来人走
远了,这才缓步进入夏言所在的官署当中。
内阁乃是在宫内,虽有部分太监会在一旁辅助行事,但文官都喜欢用自己人。
申时行虽然是陆子吟的学生,但总归是文官体系当中的一份子。只要他不支持皇帝,一切就好说。
大明的中流砥柱,并非是姓朱的皇帝,而是大明文官。
“怎么回事?”
“阁老说笑了,这是陕西行都司来的公文,下官并无拆阅的权利,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申时行将奏章递上去后,便侍立一旁。
夏言见状也不让他走,反而是问道:“你师父在西北给你写信没有?说了什么?”
申时行闻言捡了一些能说的的东西:“西北最大问题并非是士绅,而是军户,如何改革军户制度,师父已经上书朝廷,现在大明虽未曾四处清查军田,官田,却也人人自危。都怕师父的刀,指向他们。”
夏言道:“锋芒毕露是好事儿,但也不是什么大好事儿。这朝廷上面,大多官员故步自封,无论是文官武勋还是陛下身边的人都是如此。现在陆子吟锐意进取,是好事儿,却也会得罪太多人。”
申时行道:“改革大明,才能中兴大明。只要师傅所做是对的,就应该大力推行,而
非瞻前顾后,为了些许蝇头小利,便让大明沉沦下去。”
“你不懂。”
夏言哑然失笑,知道年轻人有冲劲儿,还未被大明官场毒打,却也不知道坚持下去需要多么雄厚的本钱。
陆子吟是一个异类,他身边的人不是异类,而是大明官场的一份子。
拿捏不了陆子吟,拿捏几个陆子吟的亲信,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焦头烂额,一边是陆子吟,一边是东南大局。
大局,什么样的大局!
“报!”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到来。
那是风尘仆仆的锦衣卫,他们护送而来的书信直接送到夏言手中。
夏言悄无声息的将之前的奏章递给申时行,道:“看看吧。”
申时行双手接过,没有斟字酌句,而是一目十行。
他太了解自己师父陆子吟了,自己师父虽然是大明状元,文采斐然,却不愿意跟其他人一样,专注于青词,以此讨好嘉靖皇帝。
倒不是嘉靖皇帝不想让陆子吟写,而是陆子吟压根不碰这些东西。
读过书的人,跟没读过书的人,截然不一样。
陆子吟的态度,让朝堂上面许多人都对他心生好感,连带对陆子吟颇为不满的文官集团,也觉得陆子吟虽然不是自己人,但也不是敌
人。
只要陆子吟不是帝党,不损害自己的利益,管他陆子吟怎么折腾,都没人管。
这样的说法,在大明很有市场。
申时行想着,看着。
关于大明西北的奏报,他看了不少,现在重新梳理,却是看的瞠目结舌。
他猛地发现,大明西北是一个不亚于大明东南的广袤市场!
大量内陆国家,游牧民族的市场,需要的物资不比南洋,以及西洋少。
大明富庶,但是无穷无尽的物产带来的,这些物资并非所有时候都能够消耗殆尽。
此刻若是能够从草原上获得海量的物资,这功劳不比开海小。
尤其是单单是今岁,便有千万两白银的贸易额,这并非是小数目,而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不可计数,需要重新股价的牛羊战马,在大明腹地出售,也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一进一出,不能只看千万两白银的贸易额,更多的是能够促进多少产业发展,多少人能够离开土地生活。
大明现在缺的不是人,而是土地。
即便是不算上藏匿的人口,大明百姓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目,大量人口处于失业状态,又大把时间可以用在从军,或是手工业上面。
当下最限制大明的不是产量不够,而是没有足
够的客户。
禁海,禁止与鞑靼人交易,让大明的商贸环境极为恶劣,内部只有晋商与东南海商靠着盐引崛起。
“嘉峪关下,鞑靼人反叛,你师父率军平乱,你怎么看待此事?”
夏言深吸一口气,他将手中奏章放下,没有第一时间递给申时行。滋事甚大,便是他一时间也很难平复心情。
“什么?”申时行愣了一息,目光便凝重起来,他道:“不是下官如何看,是阁老,是陛下如何看待此事!当下大明决定一切的是您跟陛下,而非下官。”
他把话说的滴水不漏,直直的看向夏言,见他没有任何异样,心中不免腹诽。
他是看不出来夏言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什么态度。
“你怎么看?”夏言再问。
“下官逾越了,此事下官看来,应当有陕西行都司都督一手负责,我大明距离陕西行都司诸地甘肃,有数千里之远,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一旬才能送到。封疆大吏,应当有一言决断事物的权利,以避免进退失据。”
他目光炯炯,说的话都是为了陆子吟而说。封疆大吏有权利,也看是谁。
陆子吟这样的实权派有了内阁首辅的首肯,权利立马会大到没边。
“你且看看这封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