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们来的时候热热闹闹，走的时候也是热热闹闹的，数百万两白银的订单，让海瑞眼花缭乱。
就在上个月，他还在为自己的二十两白银的月俸耿耿于怀，不是太少，而是太多。现在他便因为这一笔巨额数字，瞠目结舌。
这是相当于大明一年税赋的恐惧数字，现在却经过自己的手，即将流入鞑靼人。不，是流入陕西行都司。
如此巨额的财富自然是用来购入牛羊驽马以及皮毛等等物资的。而如此庞大的货物之外，是来自于大明内部的茶叶丝绸瓷器，以及各色奢侈品。
草原无论是后世，还是现在，都是落后的代名词，这不是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不行，而是社会的构成出现问题。
游牧民族不定居，每一次搬迁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成本。加之掠夺带来的高收入，会让人迷失。
没有足够多的制造业，草原只能被不断收割。这些来自于中原的奢侈品，以及生活必需品，足以让草原积累数年的财富被换走。
相对于战争的劫掠，和平许多的法子，才是所有人都愿意的。
不是谁都想打仗，寻常牧民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没人想要打仗，死在战争的路上。
“总督，如此
多的银子经卑职手中，卑职惶恐，还请总督另找一人，监督卑职。”海瑞很诚恳，知道自己是外人，远远不是陆成那样的自己人。
权利他不在乎，但他从这一次的贸易当中看出了能够受惠所有人的法子。
无论是种植茶叶的，还是行商，亦或者鞑靼人，都在这样的贸易当中受益。陆子吟并非是只会掠夺的人，他给予鞑靼人的出售价格，是在原产地的数倍不假。但大宗货物想要赚钱，从来不是看价格高低，而是数目多少。
数百万鞑靼人，以及吐蕃人，西域人，如此庞大一个市场，现在入场券就在陆子吟手中。
他一句话，就能够让西北贸易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不过是陆子吟随手造就。
不，不对，陆子吟一定早就胸有成竹，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监督？为什么要监督？汝贤兄是觉得这一笔钱财，我一无所知？还是汝贤兄担心别的什么？这银子虽然不少，但在我看来却不是什么一个了不起的数目。赚钱，我比他们更厉害。”
“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这笔钱作为惯例。要是我大明西北贸易每年都能达到五百万两白银，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单单是税赋，就能抽出二三
十万两白银。加上从鞑靼人手中征收的赋税，养活两万战兵，绰绰有余。再算上陕西行都司的百姓税赋，西北三年之内，便能够自给自足，不再像如今这样贫瘠。”
“敢问都督，西北荒凉，如何自给自足？”海瑞诚心发问，见的越多，他便越觉得陆子吟学识渊博，为人又有操守，乃是我辈楷模。
陆子吟道：“想致富，先种树，在修路。这沙漠不断扩大，侵占我草地农田。便要不断种树，巩固黄沙，将沙地变成绿地。这不是一二年能够做成的。至少要十年百年，才能见到结果。”
“眼下在粮食充足之后，多种果树，无论是葡萄，还是大枣都可以大力种植。前者可以酿酒，后者无论是鲜货，还是干货都能出售，时间长了，也算是特产，多少能够赚点钱。”
“记住，无论做什么都要因地制宜，不能生搬硬套，要活学活用。我大明这么大，要是所有地方都能一样处置，才是怪事。”
靠这些东西赚大钱是不可能的，但养活一家老小确实没有问题的。
农业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想要赚钱，就得规模化，规模越大，赚钱就越多。
小农经济没有规模化，时间成本无法降低，就
根本就赚不了多少钱。
海瑞认真记下，这些都是笔记，日后未必会考，却能够让自己收益终生。
“卑职多谢总督赐教。”海瑞认真点头，记下来了。
“没什么赐教不赐教的，我不过是比你先当官，比你多一些经验罢了。日后你当上总督的时候，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便是。”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跟鞑靼人谈判，他们可不那么好对付。听说有的人还想问我大明要钱，要土地！”
陆子吟话音一转，说到国事上面的时候，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冷酷起来。
“这是要开战？”
陆子吟摇头：“不至于，要是鞑靼人敢开战的话，也是好事。这一次在陕西行都司杀鸡儆猴，若不在塞外杀几个部落，怎么让他们听话？”
“今天早上便与人说了，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还被人揶揄了一番。”陆子吟想到早上说的话，不禁一笑。
不过更具体的不能说，那是闺房乐趣。
“总督所言倒是不错，蛮夷缺少教化，未曾沐浴王道。想要他们知晓我大明善意，还得恩威并施才是。”
海瑞将这些话都记下来之后，这才告辞离开。
陆子吟长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鞑靼人好对付
，大明的商贾士绅不好对付。人家上面有人，打了一个小的，就能扯出一连窜的老的。
如果不是有海瑞这样的人存在，陆子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这么顺利地把这些事情做好。
做事永远比做人更难。
“夫郎，那个海刚峰好生厉害，这几日城中都是关于他的传闻，有人说他比夫郎还敢做事的时候，我还跟人争了争。”
回到内庭院当中，顾横波一脸敬佩的样子，让陆子吟多少有些吃味。
他忍不住道：“术业有专攻，他拿着大明律法压人，我却是不如。”
顾横波美眸含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夫郎能够考中状元，海瑞却只是一个举人，可见夫郎才是那个最厉害的人，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来的。”
“要真有文曲星，还三年下凡一个，也不知道这大明下凡多少个了。这满朝文武，迟早都成神仙了。”
“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我比海瑞厉害多了。”
陆子吟道：“过两天我还要去甘肃镇，去嘉峪关。这一次要走好几日，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就在凉州卫当中歇着？听说海瑞家眷要到了，你还得提前准备礼物。不要贵重的，礼轻情意重，一匹棉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