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他的声音透过呼吸面罩钻出来时，已经小若蚊蝇了，傅言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不带丝毫温度，也不因为他性命垂危就对他格外优待。
可沈明翰也不介意，能在临死前再见到她，已经是上天格外的恩赐了，所以他笑得格外满足。
见状，沈墨琛眉头紧拧，对一旁的医生说道，“抱歉，能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沈明翰不顾生命危险也要等他们来，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有外人在场，不方便他们谈话，尤其是内容可能涉及M3组织机密的前提下。
本以为还要多费口舌，可是没想到医生很干脆地点点头，带着一群护士离开了手术室，跨出门前，他停住脚步，侧首说道，“沈先生放心，这里面绝对没有监听器之类的东西，你们可以放心谈。”
在他警惕防备的目光中，医生笑了笑，说道，“是明希拜托我这么做的，我和她是多年好友。”
他搬出了苏明希的名号，沈墨琛才打消了怀疑，冲他点点头，说道，“多谢。”
手术室的门再次阖上时，里面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沈墨琛走到傅言汐身旁，看着越来越虚弱的沈明翰，眼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汪像海洋似的平静幽深，他冷声问道，“你
临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
沈明翰被他噎了一下，忍不住呛咳起来，就连咳嗽声都有气无力，像是在加剧他的死亡似的。
“咳，咳咳，表弟，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啊。”
明明是调侃气氛的话，可因为他现在的模样太过凄惨，反而让手术里的空气又凝结了几分，许是察觉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玩笑的神色收敛了几分。
“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现在这幅样子是被人蓄意谋杀的，从我进监狱开始，他们应该就已经在谋划了……咳咳咳。”
话没说完，他就剧烈咳嗽起来，一股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因为有呼吸面罩在口鼻处，他感觉到了窒息，胡乱挣扎了两下，才感觉面罩被人摘掉了。
傅言汐把面罩丢到一旁，拿起一旁干净的纱布替他擦掉嘴上的血迹，轻声问道，“他们是谁？”
感受到她的温柔体贴，沈明翰明显恍惚了许多，痴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模糊浑浊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深情款款，他甚至连傅言汐问的是什么都没听清。
一旁的沈墨琛见他这幅样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挺身挡在了她面前，冷声重复了一遍，“他们是谁？你不是M3组织的新首领吗？谁能动得了你？”
语气带着怀疑和
不满。
被他这么一讽刺，沈明翰这才清醒了不少，他半边身子都冷了，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巨大的不甘，“是夺掠者！他篡夺了首领身份，那是只不折不扣的阴沟老鼠，你们一定要小心。”
沈墨琛眉头一皱，新首领？
M3组织又换首领了？
他正要追问，可沈明翰却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架势，就连周围的机器都发出了刺耳的鸣笛警报。
在外面等待的医生连忙冲进来，对他实施抢救，可经过一番折腾，他身体各项机能还是迅速往下掉，明明眼前被人影遮挡，可他的目光还是钻过缝隙精准地落在傅言汐的身上。
在生命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虚弱而又浅淡地对她笑了，无声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傅言汐看见了，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的要命，下意识攥住了身旁沈墨琛的胳膊，后者显然也看见了，沉默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声。
沈明翰的心跳彻底停了！
医生停住了救护动作，在手术台边默默站了一会儿，沉痛地侧身对他们说道，“北京时间二十三时四十五分，病人抢救无效死亡，节哀。”
他们和以往遇到过的家属都不一样
，非但没有痛哭流涕，甚至连个悲痛的表情都没有，要不是苏明希提前给他透过底，他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来看热闹的了。
静静站了一会儿，等沈明翰的遗体上被盖上了白布后，沈墨琛才握着傅言汐的手往外走。
狱警显然也收到了消息，对他们点点头说道，“节哀。”
沈墨琛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凝重，“方便问一下，他是被什么人捅伤的吗？”
提到这个，两个狱警的脸上都很难看，“是他隔壁牢房的两个死刑犯，事发后我们第一时间就控制了他们，可据他们交代，他们是因为看不惯A113，所以才对他痛下杀手的。”
“呵。”
沈墨琛嗤笑一声，这个理由未免也太敷衍了。
狱警们的脸上愈发窘迫，发生这种事情，完全是因为他们失职，明明戒备那么森严，可那两个人竟然能躲过搜查，藏匿那么锋利的武器。
面对家属们的质问，他们就算有心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好在沈墨琛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而已。
离开之前，其中一名狱警郑重向他们保证，“沈先生放心，我们一定全力追查真相，还您哥哥一个公道。”
哥哥。
这个词让沈墨琛
的脚步顿住，他嘴唇动动，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解释，牵着心不在焉的傅言汐离开了医院。
回到密闭的车里，他却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两人静静地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傅言汐突然问他道，“M3组织的新首领，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对沈墨琛而言，也是个未知，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他眸光冷厉，“能大胆指使旁人在监狱里绞杀沈明翰灭口，一定不是善茬。”
沈明翰说的对，他们恐怕遇上了有史以来最难缠的对手。
沉重的阴云笼罩在心头，傅言汐无意识地搅弄着手指，正在胡思乱想时，温热的掌心却包裹住了她，她抬头迎上沈墨琛的眼睛。
后者声音冷淡却沉稳，“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对方敢把手伸到我们面前，那就一律剁了！”
受到他情绪的感染，傅言汐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她重重点头，只要有他在，那自己就没什么好怕的！
车子启动，她转头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恍惚感逐渐消退，前所未有的清醒，这次沈明翰是真的死了，死在了他自己亲手壮大的组织里。
没有半点复生的可能。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不管两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恩怨，都随着他的死亡，一笔勾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