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挨打的时候杨泽都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听到这句话,他却突然动了,在所有人冰冷仇视的目光中,他猛地跪在傅言汐面前,以头抢地,像是在求她收回这句话似的。
“啊,啊啊!”
他迟来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哀求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这让他绝望的如坠冰窖。
杨泽连滚带爬地挪到被打掉的纸笔面前,趴在地上写画,可因为手指颤抖,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写出几个能辨认出形状的字来。
‘求你别赶我走。’
字体歪歪扭扭,还沾着他滴上去的眼泪,很快就被水渍晕染开,成了一片黑乎乎的墨渍,杨泽下意识去擦,却把纸面弄得更脏。
见傅言汐没理他,他又趴下去写。
‘你怎么罚我,打我都行,但是我不走!我发过誓要跟着你!’
看着这几个字,傅言汐的记忆被带回了刚见到杨泽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很胖,还是个见钱眼开,甚至称得上蠢笨的废物,阴差阳错跟在她身边。
他们一起经历生死,相互扶持,共同渡过了那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些足以让她感动的经历,竟然都是假的!
从他接近自己的第一天开始就全是在演戏!
如果不是这
次的匿名邮件揭开他的真面目,那她还要被瞒多久?
谁又会是下一个韩研研?
这种猜想让她整个人心头发冷,连带着看见他这幅凄惨模样而升起来的不忍心都消散了个干净,她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冷冷道,“别演了,沈明翰被抓以后你就安全了,又何必赖在我身边呢?”
杨泽拼命摇头,好像在说不是这样的。
可傅言汐却不想再和他纠缠了,她深深看杨泽一眼,像是要把他现在的样子深深记在心里,然后拉着韩研研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只有疏离冷淡的声音留在病房里。
“杨泽,好自为之吧。”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杨泽顿时急了,顾不得还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就要追,可是刚爬两步,就被一双脚挡在面前拦住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只见沈墨琛垂头冰冷地盯着他,“如果听不懂人话,我不介意教教你。”
他边说边活动拳头,像是要把刚才没挥出去的那一顿毒打继续下去似的,他眼神冷厉狠辣,就连这时候已经近乎麻木的杨泽都不由得心泛寒冷,僵住了动作。
正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许宇的声音,“沈总,您去追傅总吧,这里留给我处理就行了。”
这话引得沈墨琛深深看他一眼,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
许宇虽然紧张的掌心冒汗,可却硬撑着没后退,只是勉强对他笑了笑。
沈墨琛冷哼一声,却没为难他,转头大步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病房里重新归于寂静,杨泽好像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似的,直到许宇慢慢走到他面前,他才愣愣地抬头去看,表情像是在哭一样。
“啊!啊啊!”
他张着嘴哭的时候,能让人清楚的看到他舌头断裂处的创口,狰狞可怖,像是藏在他嘴里的蜈蚣爬虫。
杨泽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看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垂着头,才哑着嗓子开口说道,“你有没有跟沈明翰说过很机密的事情?”
话问出口后他就自嘲的笑了笑,“抱歉,忘记你现在不会说话了。”
他蹲下身去,一字一句问道,“那我问,你点头或摇头,行吗?”
杨泽下意识点点头。
许宇想了想,问了第一个问题,“是沈明翰授意你接近傅总的吗?”
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沉默了,许宇也不催他,只是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见杨泽艰难的点了点头。
“很好。”
许宇脸色比刚才冷淡了不少,这个问题甚至打消了他想继续问下去的冲动,他出乎
意料的拿着纸巾擦了擦他脸上乱糟糟的痕迹。
在这种让杨泽害怕的氛围中,许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初韩副总的行踪,是你提供给沈明翰的吗?”
这个问题傅言汐也问过,可是没有得到回答,而此时此刻换了个人问,杨泽还是只有沉默,似乎这个问题很为难,让他没办法回答。
可有的时候,不回答就是默认。
许宇的脸色彻底冷了,他慢条斯理把染脏的纸巾丢到一旁,在杨泽木然的眼神中,举着拳头猝不及防把他的脸打歪向旁边。
“这一拳,是我替傅总打的!”
杨泽顺着他的力道倒在地上,没反抗,可那股近乎绝望的压抑却好像松动了一点,他僵直的眼珠动了动,突然翻身爬起来,跪着爬到他面前,拿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
“啊,啊啊啊!”
他一边打一边哭,可许宇却不想挨着他,狠狠把手抽回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藏着失望和哀切,正是因为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所以才更难原谅他!
想必傅总和他的心情是一样吧,想清理他这个叛徒,却又因为以往的情分而下不去手。
他叹了口气,说道,“那笔钱我会尽快给你,杨泽,你要是真知道错了,以后就别出现在傅总面前
了。”
他转身要走,可杨泽却死死抱住他的腿,嘴里呜哇乱叫,好像在跟他求情似的。
可在他绝望的目光中,许宇弯下腰去,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病房。
从今往后,他们之间的情分,彻底断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杨泽隐忍许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他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可就连这个声音都透露着沙哑难听,他绝望地把手塞进嘴里,力道重的像是要把剩下的舌头给扯掉。
“啊,啊啊呕!”
因为碰到喉咙,他忍不住干呕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好像要把胃都呕出来,这里的动静终于引来了护士,她急匆匆冲进来,被这里面的一片狼藉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了?”
她手忙脚乱来扶杨泽,却根本拽不动他,无奈之下只能按响墙壁上的铃,一群人这才把他抬回了床上,在镇静剂的作用下,他的意识被拖进了黑暗深渊。
眼泪无声从杨泽眼角流出,滑入鬓角后消失不见。
‘老大,对不起……’
离开疗养院之前,傅言汐停住脚步往回看了一眼,可这个位置看不到杨泽的病房,所以她很快收回视线,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头也不回地就上车离开了。
从今以后,就是陌生人了。